☆﹀╮=========================================================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女尊之折柳 作者:相思染墨 捡到一个漂亮男人。 娶了这个漂亮男人。 这个男人带球跑了! 柳非卿发现平静的日子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说好的这辈子只做个安静的大夫呢? 注意事项: 1.本文男生子,不喜误入。 2.作者脑洞常开,神转折有时。 内容标签: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非卿,清欢 ┃ 配角:江湖各种人 ┃ 其它: ☆、第一章 ?  天上白雪,地上红梅。   冰天雪地里,最美的却不过是那站在雪地里的男人。白皙近乎雪的手指向上伸,轻轻一折,一枝带雪梅枝落入手中。   “伤刚好就不要在外面吹风。”   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柳非卿靠在门边,看着院子中间,自己忙活了半个月才救活的男人。男人回过头,露出一张不施粉黛但依旧妖娆惑人,绝代风华的脸。   虽然已经对这张脸半月有余,柳非卿还是忍不住愣神。定下心神,柳非卿道,“好了,别在那里卖弄了,屋子里暖和。”   “多事。”男人小小声嘟囔,捧着折下的梅枝小跑进屋子。   屋子里已经被火炉烤得暖烘烘的,柳非卿粗暴地扯开男人的披风,扔在一边的架子上,摸摸男人的衣服,感觉没有湿意才放男人走进屋子。   “水壶里有热水。”她往屋子里找找,翻出一个素色的花瓶,放在桌子上。看着男人乖乖地喝下一杯热水,暖了身子,才转身进一侧的书房。   这个小院不大,总共也就五六个房间,其中还包括了厨房,药房。而书房药房连起来比卧室,大堂和厨房都要大。   除了充满药味安置病人的房间,就只有卧室有一张床。男人在养病的时候住的是病人的那个房间,当知道这个房间曾经住过怎样的人之后,男人不愿意住了。柳非卿无奈之下只能将男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在书房凑合几天。这一凑合就凑合到现在。   男人将手里的梅枝插在瓶子里,摆弄出一个好看的造型。素色花瓶,梅花点点红,冷艳动人。随即进了书房,将花瓶放在一边的长桌上,这才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一本游记,安静地看起来。   柳非卿坐在书桌旁,一抬眼,看见小男人的笑脸。低下头,看书。果然,这男人安静的时候还有几分男人的样子。   屋里暖洋洋的,安静美好。   她救下这个男人纯属心血来潮。   那天天晴无风,阳光正好。柳非卿上山捡柴,回来路上,见厚重的落叶下有个人影,上前一看人还活着。   越国尚武,出门捡到一个重伤的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此后的走向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重伤不治身亡;一类是人救醒之后,与主人家的男孩两情相悦,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至此两人成为神仙眷侣;还有一类就是人活了,谢过主人家,回去报仇的报仇,找场子的找场子,成功的自然千恩万谢,失败的恐怕了无音讯,人死鸟亡。也有后两类的结合体,待我大仇得报,再来娶你回家。   但是,救人终究还是吃力不讨好的居多。柳非卿本想拍拍手走开,左右这条道走的人多,总会有好心人。抬脚离开的时候却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   她折回,仔细一瞧,这落叶之下,重伤之人居然是一个男人,而且身上的伤不轻,脸上带着血污却不能减少他的姿色。   难得一回医者良心爆发,将人背回院子。   其实,这方圆百里只有一个村子,这村子里只有两个大夫,村头的李大夫最近去隔壁村看孙女去了,现在只剩下柳非卿一个大夫。也就是说,不管谁捡到他,只要人没死,这个麻烦都要由柳非卿接收。   这男人外伤不轻,失血过多,柳非卿也不知道人能不能熬过来。好在发了两天烧,第三天人就醒了。刚醒来就不顾身体硬是和她过了几招,结果又昏昏沉沉三天才彻底清醒。   到现在这幅模样,着实让柳非卿好好地磨练了一把自己的医术。要知道,柳非卿学医也不精,拿手的是内伤和……接生。寻常杂症还容易,再复杂点恐怕就难说了。   游记写了越国南北的无限好风光,每个身在深闺的男儿都无比期盼的风光,男人看得津津有味。连柳非卿点了灯,又出去做晚饭都没有察觉。   柳非卿摆好饭菜,书房内的软榻上,男人穿着大大的素色棉衣翻看手中的书籍,艳丽的眉眼在昏黄的烛火间敛去艳色,染上几分柔和,倒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模样。   想起早上收到的书信,柳非卿皱起眉头,“十日后我要去江城。”   “江城?”男人颦眉。   “老祖宗过寿。”鸡汤下面,几两切好的熏肉,乡野间有这等吃食也算富足。柳非卿提起筷子,“吃饭。”   那天过后,男人像是在和她闹别扭似的,不说话,也不折腾。天天就抱着那本游记,好在每日的药都按时服下。看着男人喜欢,柳非卿从书房里翻出其他几本,可惜男人翻来覆去只看那一本。   柳非卿收回替男人把脉的手,“身体恢复得不错,我给你换个方子。”   男人柳眉一扬,伸手拉住柳非卿的手腕。“不必了,我明日离开。”手中的肌肤烫的男人一哆嗦,和他冰冷的手完全不同。   “我可不想让这几月的功夫白费。”柳非卿抖开男人的手,提笔写下药方。   男人赌气道:“你都要走了,还理我作甚!”微微嘟起的嘴唇,睫毛一颤一颤的,有几分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就顺着他的意思,不想让他有半分不开心。   可惜是朵食人花。   柳非卿勾起嘴角,这副模样比起温柔娴淑更加有趣。   柳非卿明白自己对这个偶然救下的重伤男人有好感,或者不只只是好感。逗弄这个男人,让她这苍白的生活有点乐趣。身边多一个人似乎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你跟我一起去。”   “哈?”   若是男人知道,柳非卿只是为了惹他才早早地把要去江城这件事情说出口……   “对了,那你叫什么来着?”   “……”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了,小花怎么样?”   “谁要和那只兔子……”一个名字。   “就叫小花好了。”   “喂,我叫清欢。”   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   在柳非卿的眼中,清欢这个男人绝对是口是心非的典范。从来不见哪一次,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吃药时是这样,挑食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个时候欢喜得不得了,还自以为装得风轻云淡。   雨过天晴,柳非卿坐在一边看着男人忙来忙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话又说回来,捡到他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也不过多添了几件衣服,连簪子也是用她的,就那么几件东西有什么好收拾的。   “你够了吧,现在不睡,明天起不来。”   “你管我!”清欢脸上飞红,暗自羞恼,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怎么这么……手上动作倒是乖乖地脱去衣袍,洗漱睡觉。躲在被子里,看着柳非卿吹灭床头烛火,仔细地掩上门,才慢慢地沉入梦乡。   ? ☆、第二章 ?  清晨的乡野间,安静的没有人烟,一辆马车慢吞吞地行驶在小道上。   柳非卿懒洋洋地甩着鞭子,天亮得晚,小道不好走,走慢点更加稳妥。只是,裹得圆溜溜的男人上了车就没了动静。   心里正想着,一只白玉似的手拨开帘子,身边就挤进了一团。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柳非卿辨出那是昨天买的梅花糕。只是,早饭不才吃了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像小猪?   “喂,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清欢转头就看见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实在是太熟悉,而且这意味着自己又要倒霉了。要不是马车里闷得慌,他才不会出来找这个坏女人。   “你猜?”柳非卿,调整一下坐姿,让男人靠得更舒服点,   “哼,我偏不。”清欢挪着身体,马车不稳,整个人都扑在女人的怀里了,他也不在意。   “我的好夫郎啊,你这个样子要是别人看到了,可是要说你不守夫道。”   “那又怎么样?……不对,谁是你夫郎!”   “谁应谁是。”   “哼。”清欢没有反驳,偏头看着路边的风景,露出的耳朵红得可怜。柳非卿见他没有反驳,心中又定下三分。当初,治伤上药也不知看了多少回身体,也不怕他不认账。再看现在这模样,哪是不愿意认账,简直就像要把自己送出去似的。   柳非卿住的那个安林镇离江城不过两天车程。这一天便赶到了安河城,日落西山,城门前只有几个人趁着城门未落,急急忙忙地进出。柳非卿驱着马车进了一家熟悉的客栈,定下客房后,才扶着清欢下车。   清欢深谙掩人耳目,或者说是利用个人优势的重要性。带着轻薄的面纱,身姿摇曳地下了车。弱柳扶风地依着柳非卿,时不时露出几分甜蜜。   真是够了。   柳非卿觉得脑门疼得厉害,装成这幅让人牙软的模样,还真是为躲他那些看不见人影的仇家?   早在救下满身伤痕的男人的时候,柳非卿就知道自己救下了一个大麻烦。在越国,女子习武,男子教子。越国尚武,武功高强的人得到人们的敬重,同时,越国对男子的约束也是很严格的,男子不能外出抛头露面,小家碧玉不出大门,大家闺秀不迈二门。   纵然武学世家不在少数,但是世家男子不能习武。世家将男子习武视为耻辱,视为对自己能力的挑衅。男人只要在家里相妻教女,懂得琴棋书画就行,不需要武艺。   且不说清欢的武功如何,看他满身伤痕,内伤颇重还能在短短三天内清醒,就可看出他性格坚韧。更别提,醒来之后两人还对上几招。在之后的疗伤中,柳非卿意识到清欢是个内功不下自己的好手。一身重伤,像是死里逃生,想来仇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果然是个大麻烦。   “嘶,你干嘛?”   清欢收回掐着柳非卿腰的手,“我想买些首饰。”   抬头一看,两人走着走着已经到一个摊子前,柳非卿看了看,清欢头上戴着的还是她的发簪,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的,确实也该添置一些。抬抬头,前面街角挂着静淑阁的牌匾。静淑阁主店在江城,作为江城必经之地的安河城有它的分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柳非卿拉着正在仔细挑选簪子的男人向着静淑阁走去。“哎,你干什么?我还没有选好呢?你这个穷鬼,不会是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吧。”   小心地护着男人避过旁边的轿子,把人带到静淑阁中。“我可穷着,你不要挑太贵。”静淑阁虽然开在小城里,但家底殷实,东西繁多。清欢看了看这大大的铺面,左右两边的柜台都摆满了各式首饰,看得他眼花缭乱。   “掌柜的,你们这有什么木?”   “木头?”掌柜一愣,看了柳非卿两眼。犹豫道:“我们这里木头不多,只有乌木和檀木。”   “乌木。”   “阿卿,你帮我看看是这个玉兰好看,还是这个翡翠?”   柳非卿偏头,看着清欢摇曳着走过来,手里捧着两个簪子,背后是各位公子夫郎的鄙夷。这两个款式都是前年的模样,被收在偏僻的角落里,清欢看了欢喜的很,这又不是很贵。柳非卿扫了一眼,玉兰用的不是好玉,翡翠也不是很通透。   接过簪子,换下头上的。虽然都不是很精巧,倒是挺称他的。柳非卿点点头,“都买吧。掌柜的,就这块了。”从掌柜摆上来的几块乌木里面挑出一块大小适宜的。   清欢带着新的玉兰簪子,捧着翡翠簪子整个人都明媚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买这么贵的簪子。   柳非卿看着他欢喜的样子,也柔和了眉眼,付了钱带着男人逛下一家。静淑阁的掌柜收了钱,将台面上的乌木收起来,这女人真是奇怪,两个簪子的钱都抵不过一块木头,行事怪异。不过在首饰阁买木头这样子的事情……掌柜的细细的想了想,有次去江城总店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么一遭。挑木头的是柳家人,打听后才知道,这柳家有一个规矩,每个嫁入柳家的正夫,都能得到由妻主亲自选的木簪子。   两人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柳非卿提着两套男装,胭脂水粉,后面跟着脸蛋发红的清欢。街边小摊吃了个饱,回过神来的清欢才发现,自己央着柳非卿买了零零散散一堆东西。从小到大都没逛过街,忍不住红了脸,这一堆东西得抵得上柳非卿好几月的收入。   “喜欢就买,你顶着猴屁股脸干嘛?”柳非卿觉得这男人真是可爱的紧。只是再让他这么红下去,整个人都要烧坏了。   清欢看着新买的衣服水粉高兴着,“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给我买过这些东西……”双手抖直新买的衣裙,水蓝色的裙摆一圈圈散开。“这衣服可真好看。”   没有人买过这些东西……柳非卿喝一口水,看着那个抱着新衣服转圈圈的男人,这个时候的他显得特别的稚嫩。只不过是寻常男儿的物件就能哄得他这么高兴,那么以后是不是可以多带他出来看看,多给他买点东西。   高兴了许久的清欢终于平静下来,将好看的衣裙仔仔细细地叠好,零零碎碎的东西也装进包裹里。扭捏着走到柳非卿面前,红着脸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哦,你就打算这么谢我?”   “那不然怎么谢?”   柳非卿的眼光在清欢红润的嘴唇上转了一圈,“你至少也得给个回礼吧?”   流氓,无赖,清欢心里暗骂。慢吞吞地朝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这下该满意了吧?   柳非卿只是想逗逗他,没想男人这么自觉。手用力一拽,将这可爱的大宝贝拉到怀里,仔仔细细地啃了个遍。把人亲得晕乎乎的。   等到大宝贝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里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你先洗。“   柳非卿自觉地背对着木桶,掏出卖的乌木和小刀。   温热的水洗去一身疲惫,清欢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赖在床,不肯起身。朦朦胧胧间听着柳非卿招呼小二换水沐浴,再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 ☆、第三章 ?  马车悠悠晃晃又上了路,傍晚时分,终于进了江城。   江城比起安河城要热闹百倍,清欢坐在车里能听见街上的叫卖声,男人讨价还价的声音,小孩玩闹声。什么声音都有,听着就觉得热闹。   马车兜兜转转进了巷子。柳非卿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清欢正靠着车厢打哈欠,眼睛水水的,衬着水蓝色的衣服。   取出梳子,把男人凌乱的头发重新输好,从怀里拿出流云木簪换下翡翠簪子,一旁的面纱也戴上。柳家高门大户规矩多,柳非卿可不想男人一来就招人话语。   慢慢将男人扶下来,又折身取来行李,这才领着男人走进柳园。   柳家女儿回来的时候走侧门居多,打马驾车都方便。穿过长长的回廊,看过假山池潭,柳暗花明,这才进入柳园的核心。   说这柳园,住了柳家嫡系四代人。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样样不少。一年未归,这摆设就换了个模样,走之前还是地地道道的越国园林,这一回来,“这莫不是请的凤国匠师?”柳非卿打量了一会,问道。   旁边跟着拿行李的仆人道:“五娘子好眼力,这正是请的凤国匠师,专门为贵人做工的。”   牵着清欢继续往前走,绕过假山,便见柳家的夫郎公子们在一块嘻嘻闹闹。他们一个个穿着艳丽的衣裙,头上翡翠珍珠各个样式。两旁的火炉暖融融的,也不怕冷着。   这是通往各个院子的大花园,来往的是柳家内院的人,也不怕外人误入。猛地看见柳非卿几人,俱是一惊,随后由着一名身穿艳红的夫郎领着众人盈盈见礼。   “见过五娘,我们这是为祖宗的寿辰准备着。不知道五娘今日回柳家,失礼之处,还请五娘子见谅。”   有几人好奇地打量着清欢,清欢一愣,以为是自己失了规矩,想着学着他们回礼。   “傻瓜,你的辈分可比他们都大。”柳非卿按下男人的手,把人往自己这一边揽。“我今日回来也乏了,你们自个玩去。”   等着柳非卿几人走远了,这边才又活泛开。   一位第一次见柳五娘的公子问道:“这又是哪位小姐,我怎么都没见过?”   “哪是什么小姐?哪位小姐有这么大排场。”二小姐的夫郎答道,“这是五娘子,是姑姑,是老爷的小女儿。”   “这么年轻。”问话的公子羞红着脸,这一次来,不就是为了能借柳家寻个好妻主吗?   柳家的三公子素来看不惯这些,道:“姑姑已经有正夫了。那流云乌木簪可只有正夫能戴。”这话一出,好几位公子面上流露出失望。   柳非卿年纪不大,但辈分不小。现任的家主是她的娘亲,她是最小的孩子,比起大娘小了将近二十岁,和最大的侄女年岁相当。   虽说是庶女,柳家向来不看嫡庶,只看能力。柳非卿无意继承家业,冠礼后正式分出柳家,只不过以前住的院子还留着。   听了柳非卿的解释,清欢摸了摸下巴。原以为柳非卿不过是个乡野大夫,医术也不怎么样,两个人正好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没曾想柳非卿是柳家人,柳家嫡系。   越国尚武,武属四家,梁拳陈枪,林剑柳刀。   四家之中梁拳广开武馆,是个女人都能耍几拳。陈枪是国家之基,陈家人多为军人,把握着军权,参军学的最基础的就是陈枪。林家君子之风,学剑修身,文武兼济。柳家以刀为名,学刀的人都拜柳家为鼻祖。   柳家家大业大,经百年而不衰,只要和刀挂上钩的,都可以看见柳家人。不管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买卖的商人,还是楼里耍刀的大厨。各行各业总有柳家人。不过,柳家嫡系只有江城柳家这一支。   这个时间早过了饭点,院子里小厨房还是手脚麻利地煮了四个饭菜送来。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和镇里的那个院子相似的格局,只是少了那股淡淡的药味。   用过饭,柳非卿领着清欢去见柳家家主。柳家现任家主柳雷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兼之经营有道,柳家在她手上的这几十年名声远扬。久居上位,气势逼人,清欢被她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柳非卿挡了挡娘亲的目光,将两人的事情缓缓道来。   在她的描述里,清欢是隔壁村里的一枝花,柔弱艳丽。柳非卿第一次见他就心生好感,他也对柳非卿有意。这一来二去,两人相识。   村里好做月老的老人不少,见两个人,女未娶男未嫁就动了心思。这样子两人就成亲。   她自己也是个不懂事的,对婚事也随意。村里老人以为她是独自一人,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也没多问。   待到收到书信的时候,这才想起似乎还要见长辈。这时候才道糟糕,带着新婚夫郎就赶回来。   柳雷说,江湖儿女不须讲这些虚礼。又说,柳非卿已经分出柳家,自己能做主,这夫郎喜欢就行。语锋一转,说起柳非卿不懂事,不讲规矩,带着母亲的责怪。   柳非卿乖乖地听训。好一会儿,柳雷才停下。虽说是训女儿,话语间少不了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和爱护。   最后和和气气地让清欢敬了茶。柳雷打量这个柔柔弱弱,容貌艳丽的小儿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喜欢的是这个类型的。   喝了茶,柳雷身上气势微收,对这个亏欠不少的小女儿和柔弱的女婿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温和。“等寿宴过了,你们在家把婚宴再办一次,让那些小辈认认人。”   “是。”   柳雷又问了几句这一年生活怎样,武艺如何,便让两人回去休息。   柳非卿没想到这一层,娶了正夫,确实得在家里再摆一次宴席,让家里人见见人。万万没想到,娘亲竟然会记得这个。   柳雷掌权,柳非卿还是嫡系一脉,虽已经分家,但还是有这个资格在园里摆婚席。嫁娶的时候并未通知,现在回柳园补上,也是有前例可循。   “你母亲看起来可不像是严肃的人。”清欢穿着里衣坐在床沿梳着他那长长的头发。   柳非卿将衣物放到柜子里。“大概是我的年龄都可以当她孙女的缘故。”接着缓缓道出她的身世。   二十几年前,柳雷出门办事的时候遇上地动,人倒是没伤着。不过那个地方爆发风热症,不幸染病。柳非卿的爹爹是小有名气的大夫,云游到那里,治好那个地方的人。   对着柳雷这俊逸成熟的女人丢了心,柳雷对这个救命恩人也有几分好感。一来二去,柳雷就把人娶进门,当了侧夫。   只是好景不长,柳非卿爹爹生来体弱,在生柳非卿的时候难产,之后身体一直没能大好。在柳非卿六岁那年就离了人世。   那时候柳雷已经成为众人敬仰的大人物,两个女儿也逐渐上手柳家事务。就把刚刚失去爹亲的柳非卿带在身边养着。   十岁时,柳非卿的姨,爹亲的姐姐找上门,非要带走柳非卿,让她拜入门下学习医术。柳非卿这才开始学医。   与前两个女儿不同,柳非卿确确实实是娇宠着长大,除了在学武习文上要求严厉,其他事情没有要求,完完全全是凭着她的心意。   姐姐们因为年龄相差大,也算是把她当做女儿来看。家中几个小辈年龄相当,几人一起学文练武。只不过她辈分高,能管的人不多,比起那些小的来不知快活多少倍。   “你也不用太理会他们,瞎闹腾的都是那些小孩子。若是看上什么喜欢的,就与我说。我的私库东西不少,过几日带你去挑挑看。”柳非卿揽着清欢的腰,手指点点他的鼻子。   本就俊逸的脸庞露出一抹邪笑,颇有几分风流小姐的风范,看得清欢脸红心跳,不能自已。   清欢将被子一裹,转过身体,不理会。他就知道下午他看得眼红的蠢模样被这个坏女人看得真切。   “我的身份你都知道了,这茶你也敬了。明儿带你拜见祖母,再和父亲说说婚宴的事情。”柳非卿拉开被子,深深地凝视着男人,“这回你可真是我的人了。以后可不许逃了。”   柳非卿一番“今晚我就放过你”的言论无耻至极。这一套先斩后奏,左右欺瞒玩得行云流水。明明两人八字就差一撇,都能将大字先写上。   再说这细若蚊子的答应声,柳非卿可没有听漏。这一招能成,还真亏了柳非卿已经自立门户,嫁娶不必再经过母亲同意。   ? ☆、第四章 ?  柳家老祖大部分时间不住在柳园里。柳家在江城近郊有个偌大的庄子,老祖宗住在那里修身养性。只有大节日才回到柳园。   这段时间,为了筹备老祖宗的寿辰,柳家早早地把老祖宗请来。寿辰之后,又有几个小辈的冠礼及笄,看来老祖宗得在柳园住上好一段日子。   老祖宗住在磨刀院,名字看着俗气,却又合了柳家的根本。这院名是让人不要忘了柳家的立家之本。   同样是个院子,这个院子可比柳非卿的小院大多。这会儿正是热闹时候,家里的小辈都跑来陪老祖宗说话。   过几日就是正日子了,这时候不赶紧的在老祖宗面前表现表现,留个好印象,赶明儿老祖宗恐怕就不记得你了。老祖宗对小辈可大方,说不定哪天心情好就赏个什么宝贝。   一踏进院子,就听着一阵笑声从房里传来,一瞧,房间里坐得满满当当,两个小女孩正在老祖宗面前卖俏。   “哟,五娘回来了,老祖宗这回可不要嫌五娘回来的晚了。”柳二娘的侧夫掩着嘴笑了笑,“这旁边是谁家的公子,水灵灵的,好看的紧。”   清欢今天穿了件藕粉色的衣裙,戴着那一支流云木簪,不施粉黛,带着几分小男儿的娇媚。怯生生地站在柳非卿旁边,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柳非卿回柳园后就没有穿过灰衣,一身深色劲装使得整个人挺拔内敛。两人站在一起,不禁让人赞叹一句好一对璧人。   “祖奶奶,非卿回来了,这是非卿的正夫清欢,今天带过来给奶奶请安。清欢来,给奶奶敬茶。”   柳家祖宗眯着眼睛,看着跪地的清欢,喝下茶,又吩咐柳婶拿来些金锭子来给两人。柳非卿按规矩的带着清欢向柳雷正夫王氏敬了茶。见过所有的长辈,这茶一喝,进门的规矩也是齐了。   王氏拉着清欢细细打量,昨个儿,妻主已经说了这事。小五向来懒得记这些规矩的,但总算找个好人家的孩子。清欢这眉目虽然艳丽,但做派间质朴,看来是乡野之地的小孩。这乖巧的模样看着也挺让人喜欢的。   王氏和清欢说了会贴己话,又送了好一些衣服首饰。   、“小五是个粗人,也没想的那么仔细,这些天亏待你了。她这孩子娶夫也不知道回家说一声,这时候急急忙忙的,我也没什么准备。这些东西你先拿去耍耍,还不够就让小五带你出去逛逛。我可知道她自己藏了不少好东西。”   这话一出,席间有几个人就变了脸色。可不是嘛,柳非卿出府的这几年,年年回来都拿出好东西,哄得老祖宗高兴不说,家主和主夫也欢喜。要不是加冠后,自立门户,对于下一任家主的归属可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柳非卿点点头,“你若是真想什么就说。”对着老祖宗又道,“娘说让我过段日子在家里把婚宴再拜,老祖宗可要来给我撑场子。”   “你这丫头,我怎么就剩下撑场面的用处了。”   王氏道:“也确实要补的,小五这次你可不要推辞了,这寿宴大,你留下好好帮忙。”   又聊了一会,老祖宗乏了,赶人回去。柳非卿见没自己什么事,带着清欢上街去。   “累了吗?”   清欢摇摇头,往柳非卿身边靠。柳非卿从袖子里抽出白色的面纱,“戴上,江城东市有个临江楼带你去看看。”   柳非卿半揽着清欢出了柳园,还是从进来的侧门。侧门出去就是大街,街上热闹着。清欢四处看着。面纱挡住了艳丽的面容,却挡不住那双灵动的美目。柳非卿再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就是一个麻烦,大麻烦。   阴沉着脸,把一个个眼睛发直的女人给瞪回去。怪不得都说要把自己的夫郎藏在宅院深处,免得出来被这些如狼似虎,活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的女人瞧见了。   柳非卿不耐烦,拽着清欢的手腕就往前走。清欢正看着旁边有人卖糖饼,冷不丁被拽了一下,身子歪了一下。   “小心。”白衣女子伸手想要扶一下,低头的那刹那看见微微扬起的面纱下那绝美的面容。“你……”   清欢的衣袖微扬,没被那陌生人碰到半分,手上力道一轻,身上一紧,整个人被柳非卿圈在怀里,眼前是一双还没有收回的手。   她毫无自觉地呢喃:“好一个美男子……”   柳非卿看一眼俊秀的女子,又看了一眼那朦朦胧胧却挡不住的绝美面容。“招蜂引蝶。”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半揽着清欢快步走去。   清欢像是菟丝子一样攀附在柳非卿身上,心里甜得发涨。这一生,很少有人这么重视他,像是被人不小心看一眼,都是对她领土的侵犯。这种被人重视,被人珍视的感觉柔软膨胀,占据了他的胸膛。   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让这两人有着不一样的默契。柳非卿看了他一眼,就能从那弯弯眉眼间看出愉悦。   临江楼临江而建,现在这个时节不见江水滔滔,但是可以见到,晶莹的江面上,华衣小姐公子在冰上玩冰,衣裙飞舞,笑语殷殷,合着远处山间雪中寺庙,别有一番意境所在。   小锅煮的鲜肉香味扑鼻,小巧的糕点甜檽,一杯晴雪酒淡雅又有种冰雪凌冽的味道。这样精致的美食带着浓重的越国特色,让两人胃口大开。   阁子里燃着暖炉,温暖惬意。柳非卿喝着酒,看着清欢把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下。“你刚刚不是说已经吃饱了吗?怎么还吃得下这些。”   清欢抬起头,露出被食物填满的圆鼓鼓的腮帮,点点头又摇摇头。咽下糕点之后才说道:“这糕点又不占多少肚子,不管饱。”   柳非卿眉头一挑,寻常男子吃糕点都能饱一顿,这人却说糕点不占肚子。难不成,这会不会武功,还会影响这糕点能不能吃饱?   柳非卿摸摸那圆润的肚子,确保清欢真的吃饱了,而不是吃撑着了,才带着人下楼。期间有又惹来不少女子打量的目光不提,当是走到门口被之前那个白衣女子拦住问姓名就足够让柳非卿晴转阴。   清欢眨眨眼,躲在柳非卿身后,双肩微微颤抖。这人躲在身后笑呢。白衣女子看着美人小鹿般惹人怜爱的表情,心里碰碰跳,心动不已。   “走。”   ? ☆、第五章 ?  柳家老祖过寿来的人自然不少。柳园从大清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清欢也早早换上新衣,头戴碧玉飞凤簪,新做的披风暖暖的,手中还有毛绒的手捂子。想着脸又红起来,这几日两人缠绵,柳非卿时不时送他些新奇玩意,这……   这让他如何能离得开?   离不开啊……   房门吱呀一声,柳非卿扫了一眼描画眉眼的男子。“装扮这么好看,是想要勾走哪家小姐的魂?”   清欢起身,伸手抱住柳非卿的腰,“我只想勾走你的魂,抓住你的心。”   “然后呢?”柳非卿低头啄了清欢的脸一口。   “把你锁起来。你逃吗?”   “不逃。”   这么可爱。   能被柳家邀请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四大家的其他三家以及江湖上一些有名望的人,还有和柳家有生意来往的人。   柳非卿到达前院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不少,门口仍然络绎不绝。   “你待会跟紧我,这里人多。”   清欢若有所思,乖巧地往柳非卿身边靠了一点。   今天这个场面,清欢便没有戴面纱,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让不少女人侧目。   柳非卿像一个捍卫自己领地的狮子,一个一个瞪回去。这样特别惹清欢开心,那种被牢牢保护的感觉,就像是舍不得让人看一眼的珍宝。   “你当然是珍宝。捧在手心你都会飞了。”柳非卿了然,毫不羞耻地说着甜言蜜语,一时看向这边的眼光更加热烈。说话声音不大,耐不住在场的都是有几分武艺的人,听得分明。   坐在柳家老祖旁边的中年人,笑道:“这孩子还真是真性情。”   在点亮了谈情说爱技能之后的柳非卿,不要脸程度直线上升,清欢听了脸都热了,颇为不好意思,但又觉得心里熨帖。   柳非卿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的人,展示自己的主权之后,带着柳非卿在位子坐下,等待寿宴正式开席。   刚坐下,一些熟悉的同辈就过来打招呼,柳非卿在柳家辈分高,但在外头,相交的人都年龄相当。这一聊开,那些人便将柳非卿的往事糗事一一道来。清欢听了忍不住捂嘴,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女人也做过这么些不着调的事情。   说些糗事博美人一笑取得初步成果,柳非卿双眉一皱,将人都赶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这时,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白衣飘飘面目俊秀的女子缓步走来,虽然天气不冷,但她穿的单薄,仿佛可以随时御风归去。   这个女人年纪虽轻,来头不小,是四国武林盟主的女儿,程呈。今年二十四,听说已经打败了武林三个恶人,帮着母亲打理家业,被属下尊称一声少盟主。   这一次,正是代表武林盟来向柳家老祖祝寿。其中不乏讨好越国武林的意思,毕竟一年之后,武林大会再次召开,江湖之中必定又有一番波澜。   柳非卿认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两次三番来搭讪的女人。这一会,没有面纱遮挡,自家漂亮夫郎可不就被别人看个够。   伸手倒了一杯酒饮下,就见女人果然眼睛发亮的,快走几步想要过来。刚好人到齐,宴席开始,才让她暂时放下这一番心思。   歌舞之声响起,舞者在搭起的台上翩然起舞。如彩蝶翩翩,一颦一笑,手扬,手止,每一个动作尽显越国男儿的娇媚。   有其他国前来祝寿的宾客看着这异国风情,不禁拍手叫好。侍者们鱼贯而出,一盘盘美味佳肴呈上席面。   宴席很热闹,柳非卿耳听八方,以她的功力,自然听清程呈正在向旁边陪坐的柳家大小姐询问清欢的来历。   “哼。”   清欢自然也听到了,他柔柔弱弱地往柳非卿身上一依,嘟着嘴,嗲着声,要她帮忙挑鱼骨。又将咬了一口的排骨放进柳非卿的碗里。动作不大,但分明落在那女人眼里。   柳非卿挑去鱼骨,把鱼肉放在小碟子里,再将那一口要剩下的排骨给吃了。   “太甜。”   “我觉得挺酸的。”   柳非卿表示不能理解清欢这奇怪的语气。这酸甜排骨要看个人口味,柳非卿嗜酸,自然不觉得排骨有多酸。   清欢自讨没趣,一口一口地吃着宴席上的菜肴。这天请的都是有名的厨师,菜肴也是少有的佳品。   清欢以前可没吃过这些美味,这时吃得嘴巴鼓鼓的。柳非卿大多数时候都在为清欢添菜添汤,还时不时让清欢喝一口水。   这番浓情蜜意羡煞在场的夫郎,这种疼爱夫郎的好妻主,不正是男儿家就想要的吗?又想起自家的妻主……有人欢喜有人忧。   梁家的家主梁城笑道:“这柳家女儿果然是真性情。我还记得三年前,她一柄长刀,飒飒英姿,可是风流得很。”   柳雷看了看那小两口子,“那孩子一向来有主见,我可管不了她。”   “恭喜柳姐了却一件心头大事。现在可不用再忧心她的婚事。”   柳雷拿起杯酒喝下。“我确实放心了。”   清欢吃着东西,耳朵可灵着。听到这些话伸出手悄悄地挠了一下她的手心。柳非卿勾着嘴角回了个笑。   侧着头跟清欢说笑,身体挡了一下,轻轻地舔了舔清欢的耳廓。   “喂。”耳边的湿热,让清欢险些跳起来。湿漉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身体一抖,脸上飞红。   柳非卿的手牢牢地圈在他的腰上,让他无法后退。   “试一下这个菜。”   宴席终有散时,最后一道送客茶上来桌席。过一会,一边的楼阁传来一阵悠扬的琴箫声。那一处是随行的未出阁的公子,他们吃完宴席弹琴吹箫,也是惯常的。毕竟这也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柳家老祖表示自己有些累了,先行离开,让小辈们各自玩去。过一会,王氏就派人来请清欢,让他一起去看看那些“小孩”在玩什么。   柳非卿为他披上披风,道:“他们若是为难你,你不必客气。”   清欢眨眨眼睛,什么也没说,跟着侍人离开。   柳非卿几个相熟的人正好过来,道:“柳一刀什么时候这么磨叽,连夫郎离开一小会都要唠叨。”   “我道柳家尽出一些不解风情不识风月的女人,没想到柳非卿才是我们之中最怜香惜玉的人。”   “有的人啊,有了美人就藏着掖着。若不是今日赶巧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这个妹夫。这等美人怪不得阿卿待在乡野之地舍不得回来。”   “有理。”   柳非卿任她们打趣,看着席上长辈离席了,才带着她们往一边的花园走去。花园里的雪已经扫干净,红梅满枝,假山上的小亭燃起火炉,烧开了水。   “赏梅饮茶,若是再有琴曲相伴,那就是人间第一等享受。”说话这人是柳家旁支柳雨,这人按辈分上算,还得算是柳非卿的姑姑辈,两人都是年纪不大,辈分大,相交甚好。   “我觉得你今天的话都挺有道理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接话的是一名长相精致有余霸气不足的女子,在这大冷天,还带着一把玉骨折扇。她时不时摇两下,让人觉得冷得很。   这名女子出自四大世家中的陈家,是陈家嫡长女。自幼体弱,但只要一拿枪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她醉心风月,不理家事。   在亭中各自找位子坐下,烧水煮茶,几人谈起拳脚刀枪。   ? ☆、第六章 ?  清欢站在众人后面,听着他们讨论着谁上去再弹一曲。耳边捕捉到女人的声音,转过头,眼神越过窗子果然看见那亭子里的几人。   “你在看什么呢?”梁家公子问道,他看清欢年纪不大,一副已经嫁人的打扮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顺着清欢的目光看去,亭中那几个小姐的身影看得分明。   “哦,你是在看她们。”   梁家公子想了想便知道,“你就是柳家五娘的夫郎吧,你叫什么名字?”   “清欢。”   清欢,梁家公子细细打量,这眉眼,这容貌,越看越让人心惊,这世间怎么有如此美人。   清欢疑惑地转头,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看得梁家公子忍不住脸红。远看只觉得,这身姿如青竹,近看才知,乃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偏偏又没有自知之明。梁家公子叹了一口气。   “梁家哥哥,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身着浅粉色华衣的男子四处张望,在人群中找到在窗边站着的两个人,“哎,你也在这里。大家,要不让清欢也弹上一曲?”   “这不太好,”清欢甩了甩袖子,从记忆角落翻出这个不起眼的男人。   “我怎么好意思抢了你们的风头。你是……四公子,四公子,我听阿卿说你的琴可是柳家最好的。”   “五姑姑真的这么说过……”柳四公子脸微微红了,“姑姑还说别的吗?”   清欢心里一跳,这表现怎么看都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梁公子在宅子里这种事情见多了,看着清欢也不像是擅长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样子,他道:“呀,没想到你是柳五娘的夫郎,那我岂不是也要叫你一声叔叔,我可不依。”   上前几步,挽住四公子的手臂,“四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怎么能让长辈这么……我看要不我上去弹一曲,算是给你赔罪。”   柳四公子听完眼前一黑,他想让清欢出丑,可清欢说来是他的长辈,外人会怎么想他呢?   “是我的不对,梁家哥哥,我给你伴舞可好?你可不要嫌弃我学艺不精。”   梁家公子在场中坐下,净手焚香。“也好。”   楼阁里站着的人都找位子坐下,王氏招招手,让清欢坐在他的身后来。他可是答应要好好照顾清欢。   王氏知道几人间的风起云涌,事实上他对这个女婿没有看上去那么满意。   他的设想中,柳非卿应该娶一个大家公子,家教严,性格温柔,能好好照顾柳非卿。而不是要一个长相美艳,像是千娇万宠,且不知如何照顾人的清欢。   特别是宴会上,那么不庄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家公子,和柳家相比,那差距可大着。有时候,他猜测这个清欢会不会是……   不过,柳非卿也说了,两人结识在村子里。乡野之地,不该有那种地方才是。想来只是生活在乡野小地,没什么见识,不知规矩也解释得通。   王氏偏头,身后的清欢坐姿挺直,看见王氏的目光,回了一个笑脸。   这脸蛋这么好看,这五娘不会就是看上这张脸吧?   王氏调回自己的目光,看着场中的歌舞,若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五娘这孩子从小就稳重,喜欢漂亮的人也是有前科。这有了夫郎,总比一直让他费心的好。   一曲终了,在场的人都鼓起掌。   “正君,这是小姐们叫奴婢送来的梅花,说是‘梅花赠美人’。”   “她们总这么不正经,”王氏掩嘴笑了笑,“给两位公子送去。”   两位公子接了梅花,欣喜不已。这美名一扬,不愁以后找不到好婆家。   “清欢,小五把你藏得紧,恐怕没怎么见过在座的郎君公子吧。你们今天可是有福气了,清欢很少出来和我们玩的,今天可要玩的开心。”   王氏招手让人把投壶带上来,有的公子兴致勃勃,年长的一些摆摆手,坐在榻上指挥着乐工奏曲。被点名的清欢掂掂手里轻飘飘的羽箭,这果然是只有男人才玩的游戏。手指一翻,轻轻地就进了壶耳。   “好好好,清欢看来是玩投壶的好手,这杯酒就不必喝。”王氏抖抖手帕,擦了擦手。   三轮下来,笑笑闹闹,几坛梅酒见了底。清欢小心没沾半滴酒。只是投壶过后,被几位围上来的郎君公子劝了几杯。   清欢这个时候才认识到,柳非卿是多么招人喜欢的一个人。这里的大多数郎君苦苦等待,到了待嫁的年龄无奈嫁人。   可惜柳非卿这个武痴,总是一本正经地以习武未成不娶夫,拖到及冠。那些小公子心想时机已到,却没想到再见之时已是他□□主。   王氏之前忧心的也是这件事情。毕竟晚点成亲没什么大碍,不要是不喜欢男子,染上恶习就成。今年,带了清欢回家认祖,也是了却他的一桩心事。   待到柳非卿来寻,宴席间只剩下柳家的几位,其他公子们都已经下去休息了。清欢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想来是喝了不少酒。   “清欢?清欢?”柳非卿扯了扯清欢的手臂,人醉糊涂了,脸上微红,眼睛迷蒙一片。柳非卿手一提,把清欢往怀里一拉。清欢身量不矮,在柳非卿的怀里显得娇小。就这样子半揽着清欢往小院走去。   走到一处偏僻,柳非卿拍拍清欢的脸,“别装了。”   清欢眼一眨,迷蒙消失,虽然整个人还倚在柳非卿身上使不上力气,眼睛里一片清明。“困,带我回去。”   娇俏撒娇的模样,看得柳非卿心里一颤。嘴里应好,手也不慢。伸手绕过膝盖,一提,清欢被稳稳抱起。几个转弯,就回到了两人的小院子。   柳非卿不舍得放开这个柔软的身体,这关系定下来,家长也见过,一些实质性的事情也该可以做了。柳非卿试探一下,见男人没有抗拒,顺理成章地把该办的都办了。坐实了这妻夫的关系。   这一遭可把醉酒的清欢折腾的,缓了好久还没缓过来。可惜,柳非卿的脸皮显然不是一般的厚实,不然不可能对那么多公子的暗示明示都装作不知道。顺杆子爬,惹得清欢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老祖宗的寿礼过后,就是两人补办的婚宴。这宴席没有很大,除了柳家人就是请一些柳非卿的好友。时间紧着,就将附近的好友叫上。远的,恐怕得见着了,才能给杯喜酒。   按照柳家的规矩,嫡系娶亲会在柳府前摆上好酒,来往的人都可以讨上一杯喜酒喝。柳非卿这一次补办的宴席也不例外。   因为不是新人,所以没有拜天地的那一套。吉时,拜过祖宗,两人只需陪着喝完酒席。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次的婚宴才是他们的,第一次。   回到房间,月亮已经高高挂着。今天恰好是月圆,月儿明亮,星星闪烁。柳非卿打发走下人,房间中间的大红喜烛火光跳动。   “清欢,来,我们拜天地。”   清欢脸霎时间绯红一片,穿着大红喜袍更加美艳动人。   柳非卿拉着他的手,走到红烛前,道:“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向着门外拜。   “二拜高堂。”   对着主院的方向,再拜。   “夫妻对拜。”   面对面,柳非卿看着清欢殷红的嘴唇,艳丽的眉眼。至今,她还是没能查出他因何受伤,又为何留下。但是,柳非卿不是一个不识人的人。这几月的情谊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怕麻烦,却不怕男人。   缓缓地弯下腰,夫妻对拜。、   这一生一世,清欢就是她柳非卿的夫郎。   ? ☆、第七章 ?  红帐翻飞,待到清欢醒来,日头偏西。清欢身上难受得紧,全身酸软不提,头也昏昏涨涨的。屋里没有点灯,没有人。强撑着换了衣裳,走到屋外,便见柳非卿喝着茶,看着书,好不自在。   清欢摸摸肚子,肚子空空,又见桌上摆着糕点,觉得饿了。   “睡到这个时候才醒,你可有做我夫郎的意识?”柳非卿拉开碟子,手指敲着碟沿问道。   清欢坐在椅子上还是感觉身上不舒服,嘴里吃着糕点,鼓鼓的,一动一动的,像个小白兔。没有答话,睫毛扑闪,脸上是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抬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那只小白兔。柳非卿从梳妆台上取来木梳,站在清欢身后,将那头青丝梳齐,拿发带一扎,算是完成一个发型。   青丝在手间滑落,男人的眉眼间还残留着□□愉后的艳色,整个人比起以前更具魅惑,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将人锁在身边,一生一世。   可惜不是兔子。   柳非卿低声说道。   “什么?你说谁是兔子?”清欢耳朵尖,身后的低语听得分明。转过头来,眼睛眯起,透出几分危险的神色。   “我说昨晚某人红着眼,哭得像只兔子。”   “谁……谁哭了!”男人别过头,耳廓泛红。   昨晚,他真的哭了。皱着鼻子,流着泪,整个人缩在女人温暖的怀里,被陌生又熟悉的欢愉折磨得好不可怜。   柳非卿想起来,发出一声轻笑。听得男人羞恼地拍出一掌。侧身,躲过,你来我往的对上好几招,才把全身发软的兔子夫郎按在怀中。   不是兔子,是只老虎。   柳非卿揉揉一时大意被打中的手臂。怀里的男人一脸不高兴,手却抱着她的腰,口是心非。   新婚夫妇闹了好一会,全身活泛开,不再酸软的柳氏清欢恢复活力,本就打算再住上三天就回村里。清欢便想出去城里逛逛,买些东西。   新上任的妻主欣然同意,披上披风,戴上面纱,两人携手出了柳园。   住在江城的几个月时间让清欢对江城十分熟悉,拉着柳非卿穿街走巷。柳非卿还记挂着男人的肚子,一路上没少给他塞东西吃。   男人在一间成衣店停下,低头摸着手上的布料。又看着对面小街上的长队,忍不住吞口水。   “我想吃酸的。”   柳非卿感觉衣袖被扯了扯,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到对面的零嘴铺子,揉乱了男人的头发,留下一句“别走丢了。”,迈着长腿往队伍末端走去。   旁边的小夫郎听了,羡慕他有个好妻主。   转回身子的刹那,面纱下的笑容敛去,手指间多了一张字条。扫过一眼,内力将字条震碎。   清欢摸摸手中的布料,挑了个深紫色,让小二包起来。遥遥看一眼,柳非卿还在排队,站姿笔直,在队伍中显得格外显眼。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确定那个人。   柳非卿回头,正好看见清欢停在空中的手。“你在干什么?”   清欢眨眨眼睛,放下手。   伸手揽过清欢,让他站在远离行人的那一侧。   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清欢挑了几份酸味的蜜饯。柳非卿伸手尝了一颗,酸中透着一点甜。吃完之后,口齿微酸。   清欢显然很喜欢这些,一颗接着一颗。白皙的手指上下翻动,一颗颗蜜饯消失在面纱下。   眉头微挑,柳非卿瞟了一眼,纤细的腰肢被三寸宽的腰带束起,随着行走,一摇一摆,衣裙如同花瓣,层层叠叠散开。   两人逛到了城中最热闹的一个地方。十字路口的地方建着这附近三层楼高的酒楼,望仙楼,这么狂妄的字漆成金色。这里是城中,武人侠客聚集的地方,当然也是要有一定的财富才能够负担得起。   望仙楼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楼中空地上,乐师弹奏着琵琶。柳非卿想了想,问:“我记得,你似乎什么乐器也不会。”   清欢眼睛一瞪,“不会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柳非卿转着酒杯,怡然自得,“只是想想少了几分琴瑟和鸣的乐趣。你看,别家男人总会弹琴画画,你会什么?”   清欢气鼓鼓的,伸手就是一掌。   柳非卿一抓一扯,把人扯到自己怀里,“我想起来了,你似乎特别会捣蛋。”   “捣蛋?我就捣蛋了。”清欢手一翻,使出几分内力,打开柳非卿的手,劈手夺下她手里的酒杯,仰头将酒水喝下。   然后……   被呛得满脸通红。   “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苦?”清欢站起身,手伸直,酒杯拿得远远的,似乎一丝酒气都能惹他难受。   柳非卿悠然地拿回酒杯,倒出满满一杯,十分享受地喝下。这才解释道,“这可是望仙楼开春才有的好酒。用数种药材酿造而成,对人体有益。”   “柳一刀你又一个人喝酒,怎么不叫上姐妹。”陈开摇着扇子走进来,身上披着毛皮披风,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   后面跟着的是陈著。陈著是陈开的嫡亲妹妹,和体弱的陈开不同,陈著年仅十五,却已经和陈开一般高。跟在陈开身后,就像一座小山。加上陈著更像母亲,一身肌肉紧实充满力量,出门在外背着一柄□□,煞气十足。   看着柳非卿喝着酒,陈著点点头找个位子坐下,扫到一旁清欢,人一僵,手脚不知道放在何处是好。   “哈哈,小著你居然看一个男人就看呆了。”陈开打着扇子笑得格外没良心。无辜的陈著僵直着身体坐在一边,眼睛左瞟右瞟怎么都不敢再把眼光放在清欢身上。   清欢觉得这个女孩子有意思极了,故意从她身边走过,绕了一圈坐在柳非卿旁边的椅子上。   小二上了添的几个菜,陈著动筷子吃饭才显得自在一点。   柳雨也来了,带着一个小家碧玉的少夫,头发盘起,露出姣好的脖颈,翡翠流金耳坠随着步伐,一步一摇。他的手微微回护着腹部,每一步都走着十分小心。柳非卿看一眼便明了,他是双身子。   “阿卿,我带白露来给你看看,他这几天身子不是很舒服。”柳雨扶着男子坐下,手搭在男子的肩头。   “我?”柳非卿摇摇头,“你都说我学艺不精,还让我看病?”   柳雨搭在男子肩头的手动了动,她却是嘲笑过柳非卿学艺不精,但这件事情总所周知不是吗?明明是一双拿刀的手,却用来诊脉。实在可笑。   但偏偏是这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却让柳非卿真的学了一手。在夫科这一项上,柳非卿要比大多数大夫更为精通。   ? ☆、第八章 ?  “所以,那位……白露,是有孩子了吗?”   “是,你不是问过很多次了吗?”   “可是……不是说有孩子的男人的肚子都特别大吗?”清欢好奇得很。   “那是要看几月份。”   “那月份小的时候就和白露一样吗?”清欢想了想,“怎么知道有小宝宝了?”   柳非卿扶了扶额头,“你懂得诊脉吗?脉若滚珠。如果诊出滑脉,女子可能是气血旺盛。在男子身上极大可能是有孕了。”   清欢点头表示明白,用手摸了摸腹部,腰带上精美的绣纹在手下凹凸不平,微微有些痒。   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清欢的手上,两种不同的肤色十分分明。“怎么?你也想要个孩子?”   被说中心事,清欢甩开柳非卿的手,快走几步,把人抛在身后。柳非卿摇摇头,快步跟上,害羞了啊。   “你喜欢孩子?”   “唔。”清欢小小声地应了一声,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   “你可要想好,小孩子可麻烦。他会整天缠着你,不得安生。”   “嗯?”清欢看着对面街角,微弱的灯光下,正在你来我往动拳脚的几个小孩,他们嬉笑打闹,看起来挺热闹的。   柳非卿也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对面的小孩,“你若想要个孩子,再等几年,等你再长大些。”   “你说谁小呢?”清欢抬头,过于靠近的距离只能让清欢看到女人的下巴。   柳非卿伸手按了按清欢的头,比了一下两人间额差距。“你还没十七,是不是?”   “没十七又怎么?”   柳非卿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某个事实,“我师父曾道,男子不宜过早孕子,对大人小孩都没有好处。原本想,过三年再要孩子也不迟。现在看来,三年太少,以你的年龄,起码得过上五年。”   清欢仔细思考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的。好一会,反应过来,柳非卿这是在嫌弃他年龄太小。当即身体一转,往另一边走去。每每柳非卿跟上来,他就加快脚步。两三次后,柳非卿不强求,慢悠悠地跟在他两三米远的地方,看着前面那个不知是羞恼还是恼怒的兔子。   “五娘,等等,五娘,老爷请您回府。”   柳非卿听见声音,是一侧轻功飞来的护卫。脚下一动,伸手一揽,将前面在看着糖糕不让她近身的男人拦腰抱起。   猛然被柳非卿抱起,清欢有些吃惊,女人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突然腾空的感觉并不是十分美妙。   清欢放松自己的身体,手搂紧女人的脖子,但这个温暖的怀抱让人感到安心。   不。你不能沉迷。   你必须得离开。   运气飞起,踩着屋檐,不过几瞬,就已经到柳园。   柳非卿看着赖在怀里不肯下来的小男人,心想放任他这一回,将揽在他腰上的手收紧。   “姑姑,你回来了。”柳家长女柳非鱼的大小姐柳云起站在一边,和一边焦急的仆人对比鲜明。   “发生什么事情?”   柳云起摇摇头,道:“我也是刚过来。”柳云起往前一步,离着柳云起更近,对着她小声道,“二姑的三夫侍似乎有了身孕,误喝了我娘五夫侍的药,大夫和稳公都在保住孩子。”   清欢表示没有听懂,什么三夫侍五夫侍的。   两人没有进院子,看着紧闭门口,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带出来。清欢看了几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多血。”   “乖,别看了,你先回院子。”   清欢第一次被人喊“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摇摇头,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地继续盯着房门。   柳非鱼收到消息,差人拿着两份药渣到柳非卿这里。浓浓的药味让清欢眉头一皱,退出柳非卿的怀里,走到一边的树边,抚着胸口顺了好一会,才将鼻翼间的药味散去。   柳非卿看着走远的男人,挑了挑眉,任命地面对招人嫌弃的药渣。翩翩小姐柳云起也离得远远的,想和这些药渣打交道,到一边站着继续神游天外。   柳非卿用手指拨弄着两份药渣,一份是她十分熟悉的安胎药,这份药她经常给别人开。虽然这份药价格便宜,但是功效不错。几种药材在村里的后山也有,村里人不会负担很重。   若是为柳园的夫郎开药,怕是很少会有大夫会开着一贴药,因为太便宜了,她们更偏向于更为温和的药方。   而另一份药显然十分温和,看来是一贴舒经活络的药方。这种药大概是给身体有暗伤的男子使用,使其经脉通畅。当然,用这服药的时候,男子也不易有子。   这么一看,大概是两碗药相换,让有子的一方喝下这活血的药。这药虽然温和,但对由于有身子的人来说,无异于落子汤。   而另一碗药……   柳非卿招来一个侍从,“你请大夫去给五夫侍看看。”   “是。”   “姑姑,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门里没有再端出血水,大夫檫着满头的汗走出来,对着等在门外的主人家道父子均安。柳非卿寻着手帕擦手,道:“我学医不精,依着印象,这安胎药中有一味药材正好和另一份有所冲突。若是记得不错,这两味药材相作用,对身体有损。”   柳云起听了,便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只是拿错药那么简单。过一会便看到西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个小侍。   “夫人,不好了。”小侍跑得满脸通红,发鬓凌乱。他手撑膝盖,缓了缓气,用一种惊呼哭泣的声音说道:“五夫侍流了好多血,大夫说,失血过多,有性命之忧。”   “什么!”柳非雨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睛瞪大,显得格外可怖。   气势压得小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快救救少爷,快救救少爷吧。”心急之下,将没出嫁前的称呼都用上了。   柳非雨拳头握紧,把还在一边擦汗的大夫拉走。   柳非雨偏偏喜欢柔弱美男,这位五夫侍生在一个富人家,没想十五岁那年诊出重病,三年的诊治,让这一家倾家荡产。柳非雨也是花了极大的功夫,请了许多名医,到柳非卿的师傅前来诊治的时候,才治好这病。   柳非雨对这身患重病,却十分坚韧的夫侍宠爱非常,平日里悉心照料。这几年,身体好转,才显得有几分人气。   柳非卿看着二姐绝尘而去的背影,摇摇头。   柳非卿回头寻找清欢的时候,他正坐在一边的栏杆上,一脸呆滞。   走过去,手抚摸着清欢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手指间穿过,就像是上等的丝绸。清欢转过头,脸上神色平静,微微上扬的嘴角,水润的眼睛印着她的身影。   一旁的柳云起晃了晃神,都说五姑姑娶了个漂亮的夫郎,今日一见,果然是人间绝色。   长久的相处让柳非卿习惯这人过于艳丽的外表。柳非卿拉起清欢,“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回去休息吧。云起,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带着人回小院去。   ? ☆、第九章 ?  灯火照亮整个房间,温暖的水抚慰了清欢的身体,洗去疲乏。那头青丝被小心地挽起,露出白净的脖子。   柳非卿摸了摸那微微带着湿润水汽的头发,又探了探水温。看着水里脸色微红,唇色水润的男人,“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起来了。”   仰起头,清欢看着灯光下一身白色里衣的女子。这个女人救了他,娶了他,给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活。如今,他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从木桶中站起,白皙的肌肤上仍旧留存着昨日欢愉的痕迹,水珠顺着紧致的肌肉流下,落入木桶中。湿润的水汽间还弥漫着一种细微的香气,带着点甜意。   白色的棉布擦干身上的水珠,柳非卿熟练地为他穿上衣服,又叫人将木桶收走。回身的时候看见男人坐在床沿,看着灯火,又再出神。   “什么事情让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清欢答道,整个人却慢慢依偎在柳非卿的身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身上汲取一丝丝暖意。   “难不成是因为成亲了,让你……”   “才不是。”清欢软软地说道,素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让你高兴到失神?”柳非卿慢悠悠地将话说全,将男人塞进被窝,掖好被子。   “哼。”清欢在被窝里打了个冷战,被子里都是凉意,还没有女人身上暖和。“喂,你去哪里?”快点回来暖被子。   屏风的另一边一暗,柳非卿走进来。“熄灯。”   “哦。”头往下缩了缩,半个脸埋在了被子里,清欢觉得被子里还是冷得很,忍不住将身体蜷缩起来,围住小小的暖意。   没一会觉得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又将手脚伸直,平躺在床正中,这下更冷。手动了动,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甜蜜的笑,但不知道想起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柳非卿觉得男人脸上这神色变换有趣得很,吹灭灯,钻进被子里,将男人圈在怀里。一时间,身上热气驱散被子里的寒凉,温暖得如同阳光,让人想这样子睡过去。   把还在纠结要以什么姿势睡觉的男人在怀里固定好,在他的额头上给个亲亲,柳非卿闭上眼睛睡着了。   清欢却是看着女人的睡颜好一会,没人知道,这个有时候凶巴巴的女人睡觉的样子却十分的好看。她睫毛很密,睡觉的时候嘴抿起来,看起来特别冷酷无情。   但是手是温柔的,环着他,不会让他难受,轻轻一挣就可以挣开。不过有时候,睡醒的时候,会发现两个人的腿缠在一起,像是清欢非要缠在她的的怀里,不放开。   清欢想着这些日子的种种事情,才恍然发现,原来离那个在山里被捡到的日子是那么远了。   隔天一大早,柳非卿就被柳雷叫去。书房里柳非鱼和柳非雨俱在,粗略一眼,倒像是祖孙三代同堂。   昨日的事情调查的差不多。   柳非雨的五夫侍身体不好,总所周知。昨日一贴药,让他好生调养几年的底子毁了不少,得要再养几年才有之前的气色。现在人还在昏睡,大夫随时候着。   柳非鱼的三夫侍的情况更为复杂。这三夫侍本好妒,来府中也有七八年时间,可惜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有所出。   这一次保住胎儿算是万幸,往后若是再有一个不小心,恐怕大人小孩都有危险。经受了这一遭得卧床静养好些时候。若能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便好,以后恐怕不可能再有了。   主管连夜仔审问了好些仆人,得到不少线索,串联起来如同一张大网,紧紧地扣押在柳家人身上。   三夫侍之前没有诊断出有孩子,近几日身子疲乏,偶有干呕,再加上前天婚宴的时候嗜酸嗜辣,原本不爱吃肉的,那一晚却吃了不少。有过身孕的人自然很容易从这些症状猜测到这三夫侍是否是有了身子。   五夫侍所用的药方喝了有一年多,里面是什么药被人估摸清楚,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两方调换药,必是清楚药方。   说这三夫侍怎么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需要喝药的,其中牵扯许多。   昨夜,审人可用了好些功夫。终于是逼着三夫侍的小侍开了口,在他的描述里,三夫侍早就另有所属,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偶尔夜里不见踪影。   前些天在柳非卿筹备婚宴的时候,三夫侍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早上起来吐了好久,也不怎么吃得下饭。做仆人的劝他去找个大夫来看看,他却遮遮掩掩地借着出外买首饰,偷偷去看病。   大夫说什么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三夫侍回府的时候,又是喜又是忧的。拿着几包药材他暗自煮了。   “我是万万不知道郎君有孕的的。”那小侍脸上满是鼻涕和眼泪,“我曾经跟着郎君,悄悄听到似乎是府里的小姐。”   “荒唐。”柳非鱼甩袖,内力充鼓在袖子里,瞬间在石板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柳府主管,大家称她为柳姨,安静地站在一边,听从柳雷的指使。   柳非雨脸上黑得像是滴出水来,虽然这些年她和大姐争着继承人的位子,但是对子女的管教还是相当严厉的。不管是自己家的,还是大姐的几个女儿,不能说个个人中龙凤,但也绝不是这种不是孝道的人。   再说这小侍字里行间似乎有所指向,柳非雨看了看坐在一边,两脚大开,手指扣着把手,百无聊赖。   柳非卿冷哼了一声,这些日子她和清欢整日呆在一起,哪有时间管其他人。再说她早就离柳家,自开一家,根本就没有继承权。不过是……   “外面的人不知道。”柳非卿心中想到。正是因为外面没有人知道,对柳家规矩稍微有些了解的人会猜想柳非卿是不是对家主之位有所窥视的。如果,另外两人做错事情,闹出矛盾,那么柳非卿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坐在主位的柳雷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看着管事汇报完情况,看着三个女儿的表现。她的头发已经斑白,但是眼光一如既往,锐利如刀。   她的女儿们都是经历过风雨,都是沉着冷静,有所担当。正因为她们这么优秀,才迟迟没有定下继承人。她老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将柳家带上巅峰。女儿们还很年轻,甚至才刚刚弱冠,却很优秀,足以担起这个柳家。更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们绝不会危及家人,彼此信任。   柳非卿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度过一个不愉快的上午,柳非卿想或许可以再去外面逛一逛。   柳非卿皱了皱眉头,推开房门。每一件东西都是原来的位置上,没有移动,没有变化。   但是,人已经不在。   “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子。”   另一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柳非卿的郎君自上午出门之后一直未归,现在人不知所踪的柳家掌权的一群人心里暗道不好。   并非是对柳非卿有所怀疑,她们更担心的是柳非卿被贼人所骗,娶了个来历不明的乡野男人不说,现在人还不见了。   猜想有三,一是人只是外出,因为某些事情忘了时间,没能回府;二是在外被奸人所掳,或是敌人用手段在柳家制造混乱;三是这人本就另有图谋,柳家一切都是他设计安排,现在事成,害怕被揭露就赶紧逃离。   无论是上面哪一种猜想,柳非卿的回应只有扯淡。清欢怎会在意柳家的事情?柳家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因为她祖母生辰必须回来,才住进来。柳家谁是继承人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仇敌——仇敌使美人计也不会找一个空有相貌,不温柔不体贴的男人。   她对谁都没提起,清欢会武这件事情。要在清欢不愿意的时候把他带走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她认为是清欢自己走的。   ? ☆、第十章 ?  兔子挪窝,柳非卿也没有必要再在柳园呆下去。她向娘说了“不是清欢做的”之后,就按照预定的时间离开柳园,但没有回村里,在江城的宅子住下。这个宅子是他父亲的嫁妆。   这院子已经落满灰,柳非卿初略地打扫了主屋。锁了房间就到巷口请熟悉的人家帮忙打扫屋子。   林叔听了,面上止不住笑。“小柳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几天柳园摆喜酒可热闹了,要是你回来早几天,还可以去讨杯喜酒喝。”   当事人之一的柳非卿没有答话,“那挺可惜的。”   “哎,阿叔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我收拾东西就替你打扫。”林叔十分热情,这么说着就回屋子里叫上在家的几个孩子一起去。   柳非卿一向出手大方,林叔一家自然尽心尽力,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将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柳非卿看着那个十三四岁,脸上还带着一些小豆子的男孩,他看过来的眼神含羞带怯。林叔脸上笑意不减,他心里想,要是自家的小子能入柳非卿的眼那一定是极好的。   只怕郎有心,女无意。   柳非卿送刘叔一家人出门,掏出铜板作为辛苦费。自己则到街角要了一碗馄饨面,吃饱回家。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   第二天,天蒙亮的时候,柳非卿穿戴整齐地在院子里练刀。   离家只带了她的爱刀,她便将久不见天日的爱刀拿出来在院子里练起来。   虽然近来很少演练刀法,但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气流让柳非卿很快就沉静在刀法的时间里。   她被别人戏称为“柳一刀”,说的不是她能用一刀制敌,说的是她爱刀如子。刚得到她的刀的那几年,她天天就抱着自己的刀,和它说话。甚至于去楼里阁里,喝酒听曲,都万万不会放下她的刀。   那群狐朋狗友就给了她一个雅号——柳一刀。后来几年,柳非卿行走江湖,还真把“柳一刀”这个名号打响了。   传的特别神奇的就是,对手只能看到一刀,人就败了。   柳非卿收刀调息,落在刀上的目光特别温柔。这把刀从她十岁一直陪伴到现在,是她最可靠的伙伴。   “柳一刀,你够了,别用那么黏糊糊的眼神看你的刀。再怎么看你也不能从它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柳非卿转身,大开的房门里,一身布衣的女子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个药箱,和一壶酒。   “师傅。”   “和我去看你爹。”   “是。”   爹爹的墓修在山上,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樱花树。   柳非卿跪在墓前,膝盖下是粗大的沙粒。她点上香,倒上酒,和手叩拜。师傅在墓前摆上上山途中随手折的花枝。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冰凉的墓碑,好一会,柳非卿才走开,将空间留给这对姐弟。   师傅抚摸着墓碑,这里埋葬的是她求了好久,宠了好久的弟弟。弟弟嫁到柳家,她是不同意的,因此很长时间都没有去看他。等到她终于去看他的时候,弟弟已经身怀六甲。   她还记得,午后,弟弟抚着肚子,告诉她,这个孩子希望能够跟从她学习医术,以后和她们一样,做一个救人的大夫。   担心弟弟的她自然是在柳家住下。柳雷大弟弟将近二十岁,老妻少夫,对这个小夫侍十分疼爱。府里的正夫侧夫对这个后进门的夫侍还算不错。   后来弟弟不知为何腹痛,腹中胎儿不得不提早产下。   可惜,纵然她自认为医术高深,却没能帮助难产的弟弟。正是她的无能,才让弟弟落下病根,仅三年就离开人世。   自那时候开始,她苦心研究医术,学习生产之道,只愿能够弥补当日的遗憾。并将这一医术教授给柳非卿。   柳非卿资质有限,十年将夫科学得精通已经不是容易之事,其他的杂症只会一二。   可世间哪有让女人为男人接生之事的道理。虽然此道精通,到头来也不过是替牛马接生罢了,偶尔替几个男人把把脉开开药。   徐茯苓有点为自己的徒弟感到可惜。那些庸俗的凡人只会被世俗所干扰。   夜里两人在望仙楼里打包了一桌好酒好菜,久未见面的师徒喝酒谈话。   两个大女人住在一起有七年之久,又有血缘关系,不像其他的师徒那样那么尊卑分明。几杯酒下肚,柳非卿忍不住把最近经历的事情道来。尤其是那只不知道逃家逃到哪里去的小兔子,天知道他怀里是不是还揣着一个小的。   师傅看着沉稳的徒弟一脸无奈,对这个招惹了自家徒弟还敢逃开的男人表达出了十二分兴趣。   “师傅,你知不知道越国哪个门派会教男儿习武?”   “男儿会武?”师傅一脸惊讶,“不要说笑了,在越国,哪会有人教男子武艺。”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清欢的武艺恐怕不低,轻巧灵动,内力深厚且温和沉静。”   师傅转了转酒杯,“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这一门不算是越国的门派,传闻它坐落在和骅国的边界的深山之中。”   “莫非是……”柳非卿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清欢武功颇有大家之风,怎么会是……“魔教。”   “是。”师傅点头,“逐鹿山的魔教男女皆有,又在边界之上。骅国可没有男子不习武这样的说法。二十年前,此教中便有一男子在江湖上行走,世人不耻,后来因为一场大案搅乱江湖,是故人们就将之称为‘魔教’。若你那小子是魔教中人,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柳非卿捏紧酒杯,一口喝下。   热辣的酒液顺着咽喉滑下,炙热烧灼整个腹腔。   “柳非卿,你要记住,你不仅是出身‘柳狂’柳家,而且你还是我‘不畏鬼神’的徒弟。”   “是。”   柳非卿躺在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那只小兔子。那天心神不定的模样一直不断地在脑海里循环反复。   翻了个身子,对着墙壁,想到若是那只小兔子有了孩子,孩子那么小,他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 ☆、第十一章 ?  清欢摸着自己的腹部,很平坦,还有浅浅的肌肉的线条。换上熟悉的女装,带上长剑,长发束起,一副寻常的江湖侠客的打扮。   那一张艳丽的脸在清欢冷漠的神情之下,褪去艳丽浮华,留下的是几分生人莫近。走出房门,房门之外,下属已经整装待发。   “主子。”   “走。”   冰冷的剑握在手,离开。   并不是没有什么不舍,这是一种责任。   有人学武是为了健身,有人学武是为了报国,他学武是因为他是这样子被教导的。被教导学武,然后是其他的。   他努力地去达成那个人所想要的一切。在这个过程中,他遇见了托付终生的女人,有了一个家。   天已经转热,人们彻底脱下厚重的冬衣棉袍,换上了柔软的颜色鲜艳的春装。一时间,街道上被各种鲜艳的色彩占领。在家里闷了一个冬天的男孩子们都趁着这个机会上街游玩,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这一天又是一个春光正好的日子,一群年轻男女在近郊的亭子里坐下。抚琴吹箫,煮水饮茶,好不自在。   抚琴的是一个青衣男子,他坐在铺着布毯的草地上,琴摆在膝上,没有燃香,空气中满是青草青嫩的气息,清新自然。   一名嫩黄色衣裳的男子也在布毯上坐下。他手上拿着白玉笛子,侧身坐下时,裙摆打开,形成一朵盛开的花。   琴曲悠悠响起,如鲜花盛开,如鸟语。箫声随之加入,更加活泼跳跃,如同小鸟,在林中跳跃,鸣叫。   这一次带上的茶是单枞,与市面上的单枞不同,清香淡雅,轻抿一口,口齿留香。澄黄色的茶水在杯中摇荡,让人忍不住想要先喝一口,不管这茶水是否烫口。   桌子上摆上春天特有的糕点,新鲜水果做馅的水果饼。越国在做糕点这一方面总是特别有天分,尤其是春天的糕点。无论是乡野间粗糙却新鲜的糕点,还是酒楼里精致别致的糕点,都别有一番风情。   经过油炸的糕点好像有些油腻,但是新鲜水果馅料冲淡了油腻感觉,带上清香甜意,是春天才有的独特的享受。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清茶和乐曲就像是人间仙境一样。   越国尚武,同行的女人们决定进林子里寻些新鲜的猎物,充作午餐。留下护卫保护娇柔的公子,三个女子决定选择不同的方向进入林子中。   “两只兔子,四个鸟蛋。看来这一次我赢了。”梁德善看着桌边女子的两只野鸡,作出评论。当看到翁怀古手里提着四条鱼和两只鸡的时候,她无奈地承认自己不是胜利者,至少不是为阴跌。   梁德善决定虽然不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狩猎方面的擅长,但是她可以在处理野味这一方面一展身手。   火焰炙烤着剥了皮的兔子,经常在野外捕猎的兔子并没有很多的油水,精瘦的兔肉在盐的调味下显得十分的美味。   几只野鸡被护卫埋在泥土里,用火焰烘烤。烤鱼上涂上了新鲜的水果,果香渗入鱼肉,带着微微的烧焦,让烤鱼更具风味。   “救命!”林子里传来一声求救,“救救我,救救我!”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路的尽头。那是一个有些狼狈的男子,手里别扭地提着一把剑,在看见这一群人之后,就把剑往地上一丢,快步向她们这边小跑过来。   似乎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男子快跑几步,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能爆发无限的潜力,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男人已经跑到了他们的亭子前,躲在了梁德善的身后。   “求求你们,救救我!”男人带着哭腔,“她们,她们要来了!”   几个黑色的身影在林中闪现,似乎在评价这边的武力值,很显然这并不是可以让她们动手的环境。   林中做主的人做了一个手势,那群黑衣人从林中撤走,虽然整齐有素,但显然并不是一群高手。   “她们走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奴家谢过几位小姐、公子救命之恩。”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凌乱,狼狈之极,却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风华。   脱离了刚刚紧张的气氛,她们才把眼光投向这个求救的男人,他实在是让人难以移开眼睛,有人除外。   杀!   逃!   剑光一闪,又是一个黑衣杀手倒下。清欢小心翼翼地隐藏在林间,近了,又一个人接近了。手里的剑握紧,清欢没有在意被树枝划破的衣服,屏住呼吸。   他的力气从身体里流失,比以前更快了。他以为他还能够坚持半个时辰的,可惜有人在阻止他。他又不能对这个人做些什么事情。   清欢无奈地笑,从另一边退开,往城镇的大道上走去。那个地方有更多的人,而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被暴露在光之下。   在行进的过程中,他解开衣裳,将它们弄得凌乱,头发束起的头发被解开,重新挽起,换成一个男子的发型。手里的剑……剑?这种东西可不应该存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从未习武的男人手中。   不过,这个情况可不能丢掉他的武器。   已经十分靠近道路了,可惜的是正午时分,这条道路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真是可惜。   清欢缓下行进的脚步,回身刺出一剑,这一剑正中杀手的腹部,剑一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挡住来自身后的匕首。   清亮的剑光,在空中连成一片,显然来者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男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武功。   不然,也不会只派一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杀手。   清欢心里道。   几瞬之间,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声。清欢看了看还在滴血的长剑,又看了一眼被杀手握在手中的短匕首。   换只手用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拿着长剑,空下来的手按了按小腹,刚刚有些细微的疼痛。但他却不能有任何的办法去保护它。   清欢闭气凝听,不远处有人的脚步声以及动物的□□声。   很好。   ? ☆、中秋一笑 ?  “今年中秋哪里过?”   “随你。”   “那我们回琅邪好了,江儿也挺想念爹,昨儿还听江儿念叨着要把新学的字拿给爹看。”清欢捂着嘴笑了一声,眉眼依旧艳丽,时光没有在这个被上天眷顾的美男子身上留下痕迹。随着年岁渐长,那份娇作妩媚淡去,成熟风姿蕴育。再加上柳非卿的宠爱,使得这个男人逃脱岁月长河,一颦一笑都令人心颤不已。   “好。”柳非卿伸了手,摸一摸男人长发散落的发顶。温热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发顶,清欢习惯地动动自己的头,蹭了蹭那双带着茧的手。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和小小女儿一样的举动的清欢,身体一僵,觉得丢脸,摆头埋进柳非卿的怀里。   柳非卿习以为常地顺着清欢的长发,那头长发刚刚才被她洗净擦干,现在带着微微的湿气。已近秋分,披散着这顶头发容易风寒,而男人身体娇弱,还是不要受寒为好。   找出一条干净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把那顶长发细细擦拭。   柳非卿身上实在是暖和得紧,清欢靠着靠着就自然而然的睡过去。   “爹爹起床啦!娘喊你吃饭!”   清欢是被摇醒的,眼前坐着一个穿着短打的小女孩,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黑黝黝的眼睛,眨呀眨的。   清欢一掀被子把小孩罩在被子里,按着被子照着屁股就是一顿打。隔着被子打一点都不疼,柳江在被子哈哈地笑着,小手一伸,使出挠痒绝技,惹得清欢也笑个不停。   两人就这么胡闹着,半分都没有不好意思。   柳非卿听了好一会,也不见房间里两人消停,大跨步走进房,一手一个把两个人制住,摸摸头发,把小孩子抱下床,清欢也乖觉地下床洗漱。   等到柳非卿整理好乱成一团的床榻,一大一小已经乖乖地坐在桌旁等待开饭。   得知中秋节回琅邪过的消息,柳江抖着小辫子在院子里练刀练得十分卖力,睡过午觉,难得乖巧地在书房呆上一下午,将字写得美美,要送给外公当中秋礼物。   清欢虽是教主,但实际上大多数时间都不呆在山上,一般是在山上呆上半年,在山下跑上半年。   如今清欢在越国还算是十分低调,除了容貌出众,风姿迷人,一身武艺藏了七分,凡是需要动手的先得在柳非卿的手下走上一番。   并不是说武功不好,只不过入乡随俗。柳非卿倒是因为这些年走南闯北,在越国留下不下当年刚入江湖时的名声。不是因为她武功多好,人多义气,皆因她有个胜过越国花魁的夫郎。   再加上,清欢身后还有一大家子教众,时不时惹点什么事情,需要清欢处理的。到最后传出来的就是哪家的小姐又因为看上清欢的美貌,被柳非卿一打二打三连打,或是哪家的惨案又和清欢扯上关系,什么因美买凶,最后也被两人解决。在江湖上留下了柳非卿的美名不提。   作为麻烦吸引体清欢吸引的大到国家武林动乱,小到小偷小摸咸猪手,锻炼得柳非卿有一种神秘的直觉,用于预防麻烦。   一家子不过是上街买个月饼材料的功夫,柳非卿就感觉麻烦又要来了。小心再三,还是平平安安地买了材料做了月饼,也顺顺利利地回到琅邪山上,过了一个团圆的中秋。   午夜梦回,清欢似乎又回到那一年,他被杀手追杀至山林间,犹豫之间决定反杀,落了一身重伤。他朦朦胧胧间回到当时,往丛林一滚隐去踪迹。闭气看着杀手寻不到踪迹,只能依照着脚步顺着山下找去。   而山间此时出现了个捡柴的女子,手里提着一把砍柴大刀,看见一身黑衣的杀手也不理会,倒是杀手心存杀意,打定主意杀人灭口。   你来我往之间,杀手身死,女人也挨了好几刀。她一撸头发,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就向清欢藏身的地方看来。   清欢并没有出去的想法,看着女人一瘸一拐地走下山,把那一张脸记在脑海里,有机会再报她的救命之恩。   事实上,柳非卿是拒绝的。   回教之后,他发动教众调查柳非卿,将她的身世来历一一调查清楚。然后,他就……就穿着一身女装,英姿飒飒地跑到柳非卿的面前跟她抢、男、人!   武林中人柳一刀和众多行走江湖的侠女一样,不仅是有温柔大方的青梅竹马,还有一大群来自五湖四海,全国各地的花魁、公子、爱慕者。虽然面带寒意,但不能否认,柳非卿十分符合越国男子对妻主的幻想。   她需要有出色的武艺,□□的体魄,有点钱,最重要的是愿意宠夫郎并且不娶第二个。作为一个爱到如夫的人,实在是没有那个脑筋给自己娶第二个。   清欢则是在一次又一次抢男人的活动中,不知不觉迷恋上这一活动。到最后,没几个人记得清欢这个走妖媚风格的伪女人其实是个男的。   江湖上为这个横空出世的妖媚动人的邪教教主,掀起一番波浪,加之邪教不是什么好名头,结果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一拥而上,让人猝不及防。   两人你追我赶,你来我往,从抢男人进化到共生死,成为不折不扣的一对好姐妹。在这里就不要吐槽,清欢的性别意识多么浅薄,在柳非卿这么正直的女人面前硬是没有露馅。当然,人家关注自己刀的时间比关注男人的时间还要多上好几倍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一年年过去,别人家的孩子都会跑会跳,会打酱油,会吃月饼了。清欢还在苦苦地抢自己并不自知对方也不知道心上人的男人。   直到一年中秋,清欢带着一盒亲手做的月饼,像两个人能过一个圆满的中秋,并打算好好地表现一下,让柳非卿对他另眼相看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蓝颜知己牵着一个小女孩找上门,告诉柳非卿这是她的女儿。然后两个人就成亲了。留下好姐妹苦逼教主清欢孤苦伶仃,对月求醉。   清欢从噩梦中惊醒。这怎么可能?回想起梦中柳非卿和另一个男人成亲,他就有一种心痛如麻。结果,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柳非卿的身影。   不。   “阿卿,阿卿,你在哪里?”   清欢急急地从床里爬起来,顾不上穿鞋子,顾不上点灯,四处呼喊着。柳非卿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来,皱着眉头看着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的自家夫郎,伸手把人抱起来。   “阿卿,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清欢头靠在柳非卿的肩膀上,双手环着她的脖子,低着声音说道。   走回房,对自己的这个夫郎有十二分容忍的柳非卿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已经十分习惯了。“半夜醒了,去看一下小江有没有踢被子。”   “哦。”转化为小夫郎状态下的清欢眨着酸涩的兔子眼,想要去屋顶赏月。   月亮圆圆的,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清欢依偎在柳非卿的怀里,看着月亮,决定把那个糟糕的噩梦抛在脑后。有什么比和自家妻主谈情说爱更加重要的呢?   ? ☆、第十二章 ?  刚刚万分情急的情况之下,梁德善挺身而出。男子惊慌地躲在梁德善身后,零乱散落的头发在他微微抬头的时候,划过脸颊,露出一张灰扑扑但仍旧可以看出他精致的轮廓的脸。   梁德善一下子看得愣神,傻傻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擦去脸上的污渍。清欢躲过那双手,转过身仔细地打量身后的这群人。眼神流转,就对上那道凝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不是寻常女子看他的惊艳,而是化为实质般的尖刀,直戳戳的,感觉身上有点凉意。抬眼看去,坐在亭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柳非卿。   没有人会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清欢的手握成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几天不见,女人没有丝毫变化,身上一席灰衣,手边放着刀,脸上似笑非笑,清欢有点心虚。   “过来。你要躲多久?”柳非卿低下头,吝啬地不给他一个眼神,吃着兔肉,似乎是这世界上难得美味,足以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柳非卿的话音刚落,清欢顶着四周人惊诧的眼神,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在柳非卿的身边站定。然后一只熟悉的手臂用力一带,落在她的腿上。他能怎么做呢?顺从地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努力地展现自己弱小无辜的一面,心里更加心虚了。   在某个方面,清欢深谙和柳非卿的相处之道。   这让柳非卿没有那么在意男人还是只脏兮兮的兔子。谁能要求一个在林间逃命的男人保持干净呢?   从身上拿出一条手帕,用水浸湿,按在清欢的脸上,大力地揉搓那脏兮兮的脸。粗暴的动作不仅擦干净清欢脸,同时也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揉搓的脸蛋红红的清欢抬起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偷偷地紧了紧抱着柳非卿腰的手,吸一口气,满满的都是熟悉安全的气息。   柳非卿身边是世间少有的能让他真正放心的地方。大抵是柳非卿惯有的强悍的作风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或许并没有其他,只是因为是在她身边。   确实有人对这个情况不满意,并作出抗议。   突如其来的细密疼痛袭来,清欢皱着眉头按住自己的腹部。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自从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之后,他一直没有能好好的对待它。   “救救它。”清欢揪住柳非卿的灰衣,小声地固执地重复着。   腹部的疼痛时强时弱,清欢放松下身体,一只带着茧子的手按在他的腰侧,揉压着穴位。腹中的疼痛略减,柳非卿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盖。一提,将人抱在怀中就走。   将人放在马鞍上,柳非卿翻身上马。“我带他先回城,你们随意。”   马疾行,柳非卿怀中仍旧十分稳,几乎感受不到一点颠簸。清欢彻底放松自己的身体,交给身后的女人。   柳非卿感觉男人表现良好,也不愿意就这样子对待自己的小兔子和小小兔子。她单手操纵马,从怀中掏出一个墨兰瓷瓶,放在清欢的手中。   “这是什么?”   “我会救它。”   从刚刚的一系列表现柳非卿确定清欢早就知道他肚子里揣了个小的,但没有向她说明这些日子以来他做的事情。   清欢打开瓶盖,里面是散发的凝重药味的黑色药丸。他倒出一颗,现在手心里的药丸有点可爱。他仰头吞下,接下水囊喝下一口水。   药丸起作用的速度没有想象中得快,一会儿似乎有一股暖流在腹中盘旋,疼痛稍减。清欢相信,柳非卿会好好照顾他的。   前面就是城门,柳非卿感觉怀里的人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低头看去,眼睛微敛,呼吸平稳,这只兔子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放心,刚刚还整个人演得似乎是仇人追杀,旧敌复仇,现在倚在她怀中却是这么一副可怜可爱又可恨的模样。真想把人就这么抛下马,让他好好地解释解释无故离开是怎么回事,弄得这么狼狈又是怎么回事。   可惜,念头在脑里一转,柳非卿发现自己居然有几分舍不得。   舍不得就舍不得吧!她堂堂一个大女人难道还护不住自己的夫儿?   柳非卿一腔凌云壮志无处可说。到客栈好生安顿清欢,收拾干净人之后,仔仔细细地把脉,确定父子均安。   另一边被抛下的一群人不明就里地看着绝尘而去的黑马。   她们和柳非卿本就是在路上遇到,恰好都是前往武林大会的,便一起赶路,好有个照应。说到底,还不是梁德善对柳家刀法久闻其名,借机想要和柳非卿讨教一方。谁知道,柳非卿这人好生无趣,居然说自己已经久不用刀,刀法生疏。   哼,即使梁德善人和外表看起来一样,不是十分精明,也知道柳非卿一定是在敷衍她。   哪个刀法生疏的人会整天整天把刀带在身边,一日都对着刀,看着刀。而且,梁德善还撞见柳非卿居然在和她的刀说话。不是一句两句的那一种,那,简直,天,就是在对着刀话唠家常。   如果自家弟弟知道柳非卿居然是这么一个会和刀说话的女人,绝对不会对这个女人产生好感的。   然而,现在,眼见这两人的互动,梁德善相信自家弟弟更不会喜欢这个有夫之妇,还是让自己的夫郎在外经受追杀的不负责的女人。   梁心玉也就是那一位吹笛子的男子,咬咬唇,粉色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原以为这柳非卿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没想到也是一个被美色迷惑的俗人。那个一脸狐媚,生娇体弱的男人有什么好。脏兮兮的,怎么就这么抱在怀里就走了呢?   青衣公子倒是十分淡定,他目送两人离开之后,安静地把自己碗里的食物吃完。又吩咐护卫吃饱后将剩下的野味处理好带回城中。   等梁家两人从各自的愤恨中回过神以后,发现护卫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城。翁怀古捧着茶杯和青衣公子有说有笑,好不自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野味吃了一半,顾着发呆。   梁心玉越发不开心,本来今天准备在柳非卿和翁小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突出自己气质非凡又温柔可人的。没曾想,先是有一个翁小姐的未婚夫曲艺高超,使得他的一绝,变成双绝。后有一个不知道在哪里蹦出来的野人,将他的容貌比下去。   现在可好,这两者又没了。刚刚他为了等待柳非卿猎的野鸡就没吃几口,现在正主跑了,大家也要准备回城了。诸事不顺,看来明早要起早去庙里上柱香,让佛主保佑自己接下的行程中诸事顺利。   “梁小姐,梁公子,我观这天色不大好,怕是要下雨了,我们也早点回城休息吧。”翁怀古说道。   ? ☆、第十三章 ?  翁怀古一行人冒着倾盆大雨回到客栈的时候,柳非卿早就坐在桌边,安然煮水泡茶,借着半开的窗户看着延绵不断的雨帘,一派悠然。窗外大雨之中,有一少女手持朴刀,劈雨练刀。刀光雨水连成一片,虽招式稚嫩,凭借这份毅力,日后定是可塑之才。   柳非卿点头,雨中的少女开始触摸到抽刀断水的门道。   翁等人回到客栈之中急忙让小二姐提上几桶热水,换衣擦身,又叫上热姜水,暖身驱寒。   “不知道柳小姐回来了没有?”梁心玉担忧地看了窗外的大雨,“这么大的雨……”   “她早就回来了。”梁德善大跨步走到桌边,厌恶地看着桌上摆的姜水。“柳非卿这人早早就回来,现下估计在房里陪着那男人。”   “男人!房里!你是说她们住在一起!”梁心玉一听,不住跳脚。这才多久啊,一段路的距离就让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住到她的房里。一想到两人在房里你侬我侬,梁心玉恶狠狠的扭着自己的手帕,恨不得冲进房里,把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揪出来。   “梁公子不必担心。那位公子想必是柳小姐的旧识。我看柳小姐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翁怀古悠悠地喝下姜水,“洛儿托我向两位说一声,他身体不适,在房中休息。托我将这个安眠的药囊送给梁公子,希望梁公子能安眠。在下想到房间里陪陪洛儿,还请两位多多包涵,在下告退。”   翁怀古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徒留梁家两姐弟相对无言。   梁心玉摆弄着手中的香囊,精致的布料,精湛的绣工,散发着一种香气,这公子还真是挺有心思的。想到那位公子就不由得联想到一直没有动静的不明男子。梁心玉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他想要和姐姐说道说道,没想姐姐盯着他手上的香囊,看痴了。   这里是哪里?   清欢从昏睡中醒来,睁眼见到一白色绣花的床帐。身上略有些酸软无力,在长时间的疲于奔命之后的后遗症。他动了动身体,感受到丝滑的棉绸和被子的摩擦。   清欢撑起身子坐直,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上半身的衣服,而且衣服带着淡淡的药味,这是柳非卿的衣服。这个认知让清欢一时间脸上热辣辣的,想到自己竟然穿着她的衣服,整个人被她的气息围绕,又是欣喜又有几分羞恼。   掩好被子,拉开床帐,房间里布置十分简单,看起来像是在一家客栈里。清欢没有看见人,也没看见衣服,只能呆在床里。   打量四周之后,清欢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身上,素手伸入被里,按上腹部,一片温热,清欢的眼睛里是一片温柔,宝宝,娘亲救了我们两个,她是不是特别厉害呢?   一开头,清欢有说不尽的话想要对肚子里的孩子,这时间尽是低声细语说个不停。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清欢的话说个不停,小小的床榻之间一片温馨。   柳非卿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兔子夫郎在说她的坏话,语音软软的还有几分撒娇的模样。   端着药掀开床帐,正对上清欢抬头看来的目光。   听见门响,脚步声,清欢早知来者正是柳非卿,话到嘴边便说了下去,左右往日里说她一两句坏话不是没有的事情。待她掀开床帘,清欢猜想自己现在是这般衣裳不整的模样,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挪着身体往里面躲去。   女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本就偏大,这样一躲,领口扯得更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这暖帐美人,眉目含情,兼之玉骨冰肌,半遮半掩,素白之中点着艳丽的容颜,有哪个女子能不为之心动?   柳非卿抬手将床帘挂好,另一只手递上温温的药汤,然后整个人抱胸倚在床柱,盯着人把药皱着眉头把药喝完。   良药苦口,柳非卿注重药效,开出来的药不仅仅是有苦味,有时泛酸,有时又涩,有时光闻味道都让人不想喝。月前还日日与苦药相伴的清欢对此深有体会,为了身体他只能忍了。如今,药已喝下,人觉得恶心,干呕了几下,不能驱散口中的药味。   柳非卿自然不会眼看人要吐出来,还没有作为。她一手拿过空碗,一手伸到清欢的脑后,俯身低头,对着那苍白的嘴唇一个深吻。温热柔软的内里是一片苦味,柳非卿长驱直入,把人吻到嘴唇嫣红,身体软下。   手指恋恋不舍地流连在别样红润的嘴唇,柳非卿将空碗放在一边的小几上,在清欢旁边坐下。“你可要坦白?”   清欢不晓得话题怎么会是这么开始。他思索一下,点点头,决定告诉柳非卿事实,一部分。“我乃琅邪中人,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教。那日我遭人追杀,力竭被你所救。前几日教中人相寻,我不得不走。”清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柳非卿脸上的神色,见她神色平静,不为他话语所动。   “教中告知我武林大会已近,我需启程赶往,半路中又被人追杀。我本可逃脱,可是……”清欢顿了顿,手指抓紧棉被,“可是我感觉腹下疼痛,怕宝宝出事,所以才求救。”   柳非卿点点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我自信她们看不出我有武功,没想到,你在那里。”柳非卿站在一边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清欢继续说下去,“我很高兴能在那里看见你,真的。”   “因为我能救它?”   “不,不是。”   “若我不救呢?”   “它是你的孩子!”清欢急了,这个女人对他的宠爱他看在眼里,可他不确定柳非卿是不是跟他一样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你会救它的,是不是?”   柳非卿没有答话。她没想过这么早就要一个只会是麻烦的孩子。可真正确定男人怀有身孕的时候,无疑她是欣喜的。她买药材,在小院子中经过繁复的工序,制成一粒粒安胎药,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她又怎么会不喜欢,不去救这个孩子呢?   ? ☆、第十四章 ?  柳非卿确定孩子没什么大碍,只需清欢卧床休息几天。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孩子对于她们两人来说是一个意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早就有孩子。但既然有了孩子,那就要好好的对它。   一想到,清欢的身世以及那堆事情,柳非卿忍不住感到一阵一阵的头疼。两年前,她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觉得不耐烦才离开柳园,在小村当一个半桶水的大夫。现在,她不得不重新回到那浑水中去。   柳非卿眉头高高皱起,脸色阴沉,看得清欢心惊,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个可能性,清欢手抓紧腹部的衣服,小脸惨白。只要想到以后会有孩子软绵绵地喊着他的名字,就觉得让他怎样都好?这么可爱的孩子却因为他的疏忽,可能……越想越害怕,清欢的眼眶泛红,抓着柳非卿的袖子,“救救它,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救救它……”   被这么一拉扯,柳非卿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清欢已经变成了红眼睛小兔子模样,又听到他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柳非卿觉得自己杞人忧天,扶着人在床躺好,盖好被子。“做什么都好?躺着,别下来了。”   还在挣扎着想要起来的兔子,立马乖乖地躺好,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露出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可爱得很。   柳非卿决定与翁怀古一行人就此分别,目的地相同,定有再见的那一日。   梁心玉万分不舍,也只能随着姐姐离开。倒是梁德善开口闭口向见清欢一面,被柳非卿堵了回去。   “在下夫郎不舍我一人出门,竟然独自出门想要与我同情。没想到在林中遇贼。此次能被我所救实属万幸,在下定当好好教导他,不劳梁小姐费心了。”   向来不多话的人这是说的头头是道,唬得梁家二人一愣一愣的。翁怀古一对听了暗自偷笑。   梁心玉小脸一白,手指攥着衣摆,眼睛里泛出水光,显得格外的可怜。“我没想到柳姐姐已经有了夫郎,我……”拿出手帕擦拭着眼睛,“是我痴心妄想了。”   惹得周围桌子的女人都用一种“你这负心人,竟然让这么漂亮的美人伤心落泪”的眼光看着柳非卿。   柳非卿不为所动,梨花带雨虽好,在她眼里比不过冬梅傲雪。还没等她正式纠结完,旁边的人就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柳非卿若有所悟地看向楼梯口,那里正站一个弱柳之姿的男子,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来,虽然身穿普通的衣裙,戴着面纱,不减半分风华。   让人想要上前去搀扶他,又害怕打扰这一番美景。   一阵风吹过,位置已经不见柳非卿的人影。踏雪飞燕的轻功在这个时候试使出来不比那男人少吸引力。这一招一看就知是名家出手,大家风范,和寻常百姓学的武艺差距可大着。柳非卿伸手扶住清欢。   “身体不好就别下来。“柳非卿揽着清欢的腰,把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揽。她刚刚下的医嘱让清欢好好卧床待着。这会男人定在楼上听到动静,跑下来看热闹。   “妻主,奴家知错了。”那声音又绵又软,听起来还很虚弱。   那双眼夹着水光看过来,柳非卿浑身不自然地一抖,这一眼又娇又媚,不知道清欢去哪里学来的低俗伎俩。周围一群女人,只看了个斜眼,就纷纷呼吸粗重,有的已经脸红耳赤,活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   梁德善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今夕是何夕。梁心玉狠狠地瞪着她,不过是一个狐媚的男人,结果就把这么一群女人看得眼都直了,真是……哼!手里的手帕被他大力地揉搓,都快破了。   翁怀古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只看了一眼,就接了未婚夫一个踩脚,疼了个激灵,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坐好,低头喝茶,耳朵尖尖竖起,听四方动静。   柳非卿虎着脸把人半抱到椅子上坐好,一个个眼刀杀过去,自从娶了清欢之后,这样的场面不是一次两次,柳非卿磨练到可以一片眼刀把那些盯着清欢不放的女人杀回去。娶一个太漂亮的夫郎就是有着一点不好。   这么想来,心里既是骄傲又有无奈。能找个漂亮夫郎自然是每个女人一辈子的追求,之一。如果,两人又是彼此相悦,就是锦上添花了。越国男人是出了名的温顺,贤良。这是越国风俗传统形成的。随之而来的,越国男人个个娇弱,尤其是大家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稍稍用力,公子们可能就红了眼。   因而,越国的小姐们格外风度翩翩,有美人出现,远远地看上几眼,绝没有动手的道理。武艺越高的女人,对待男人越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稍微用点力,就把人弄哭,弄坏。   柳非卿用眼神退敌,扭头见清欢捧着她的茶杯喝得欢快。一旁的梁德善手足不听使唤,近距离看,清欢越看越入她的心,就像画中仙子,月下美人,举手投足都让她沉迷。可这个美人却已经嫁为人夫。   梁德善是为美人嫁给一个不解风情不懂温柔的女人而可惜,更希望美人能嫁给自己。想着,脸上又红了。强作镇定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还能见面吗?”   “清欢。”   声音酥软,听得梁德善耳朵热乎。呆傻地伸手想要触碰清欢的手,啪!   “姐!你在做什么?”梁心玉急急出声,他看见什么?他看见他英俊有为的姐姐居然傻傻地要碰一个男人的手!   “啊?”梁德善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翁小姐,公子,内子身体不适,在下就不送几位出城。”柳非卿冷漠地看着梁家姐弟。   翁怀古抱拳,“就此别过,江湖有缘再见。”   “再见。”   好生将养几天,清欢终于被柳非卿同意离开这个小小的客栈房间。自从那天他在大堂露脸,柳非卿连透口气都不给。只让在床躺着,他无聊得很。每天除了睡就是吃,他稍微坐起来,在窗边看书的柳非卿会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反复几次后,知道柳非卿绝不可能那么容易放过他,只能乖乖卧床休息,一如当时重伤。好歹那时候还能起来坐一会,现在除了吃饭只给躺着。   睡不着的清欢想出另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他开始絮絮叨叨地和柳非卿说话,或者问问题。一旦开口,清欢能一直说下去,直到柳非卿没办法坐在床头陪他说话。   清欢很会找话题,他开始的时候讲自己小时候的事,他住在山上,被当女孩养,山里能玩的都玩过。柳非卿偶尔被提起兴趣也会说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练刀练刀还是练刀,无趣至极。   五天后,清欢被牵下楼,客栈侧门,一辆熟悉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 ☆、第十五章 ?  从越国到骅国的路上并不平静。柳非卿走的是官道,道路上结伴去武林大会的女子不少,像柳非卿这样拖家带口的也不在少数。   骅国的武林大会实际上是个四国性的大型聚会,凡是有点名气的武林中人都会去那里长长见识,顺便到别的国家游玩一番,不,是历练一番。运气好的,还能在回家的同时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夫郎,何乐而不为呢?实在不行,去武林大会欣赏欣赏美人也好。   武林大会,以武为本。但武林大会选出的不仅有武林中的新秀榜,还有武林中的美人榜。俗话说得好,大侠身边总有美人,一些大家族就是靠这一手美人计拉拢那些初出茅庐且毫无背景的大侠。   聊到这里,清欢看了坐在旁边的柳非卿一眼。柳非卿若出现在武林大会上绝对会是那些大家族名单上的一员。虽然冷淡无趣,但胜在有家室有武艺。清欢撇撇嘴,自认不会给那些人任何机会。   明显想太多。   柳非卿知道清欢心里在想什么,在他的脸上表现得十分明显。单手操纵着缰绳,另一只手揉乱清欢扎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清欢显然很享受这种亲昵,歪着身体倒在柳非卿的怀里。显然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在人来车往的大路,这种举动明显不合时宜。   旁边悄悄跟着的来自于“邪教”的教众一脸呆滞地看着她们的教主小鸟依人,打情骂俏……那个被女人抱在怀里的真的是她们英武?的教主大人?一定是这个世界改变太快了!   当然,言归正传,武林大会中争斗最为激烈的还是新一届的武林榜。这武林榜与小打小闹的新秀榜不同,真正的与武艺相关。不过话说回来,大门派,大家族的掌门、核心弟子自然武功非凡,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真正成为一派之主,大家掌权。江湖独行侠也有武艺十分出众的。   在此期间阮家承办的除了武林大会,还有武林大会后的“赏花会”,这赏的是花还是美人就说不好了。由四国武林盟牵头,多家大佬支持,阮家承办的武林大会早已成为四国盛典。   这次武林大会,无数武林人士从大陆的四个国家齐聚到阮家所在的阮南城。这个阮家明明是个武林大家,主要从事的却是商业。偏偏阮家人一个个都被熏陶得一身温文尔雅的书生气,看起来倒像是哪个古老的皇家贵族,至少也算得上是一个书香世家。   这次武林大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陋以及粗糙,也没想象中的一群人随意打架搅场子。相反的,好像正是和它的主办方一样,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这是哪个大型的诗书会。   连送出的帖子都是用上好的纸,上好的墨再加上上好的字书写而成。有传闻道,为了书写这上百张请帖,阮家请了阮南城内的书法大家,认真书写,七天七夜。   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行了几日,柳非卿在一个大码头旁停下马车。这个码头上人来人往,有往来客商也有乘船过江的平民百姓,码头边上还有做吃食买卖的小贩。   她们要在这里乘船顺着江河而下,这样可以省下大半时间就可以到达骅国的港口英冰,英冰距离阮南城不过一天的路程。选择这样的行程的武林人士并不在少数,拥有跨国路引的商人早早窥见商机,空出大量的商船。即使这样,现在也是一票难求。   这不是柳非卿需要考虑的问题。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柳家如果没有水上的生意也太过意不去。柳家早早就为各位会前往武林大会的小姐夫人备好船只。即使没有准备好的船只,也会为临时起意的柳家人留下舒适的客船。   柳非卿领着清欢走向柳家的驻点,管事在大堂里招待贵客,看到柳非卿走进来,忙向面前的客人道歉,向柳非卿走过来。几番客套之后,管事让一个机灵的手下带两人到后面休息,等待客满开船。   被撇下的邪教教众可没有这么幸运,她们买下的只是二等位置的船票,还是只有位子坐着的。   她们坐在一群三大五粗的武林中人之间,闻着浓重的女人气味。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女子摇着手中的木算盘,“教主找到一个有钱的女人,哦,还是柳家人。”   旁边阴森森的佩剑青年,用他的死鱼眼看着这一群人,道:“女人,哼。”   中年女人无奈地摇摇头,比起教主的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陈添一直表现出一种对女人的敌视,如今已经快二十,看来要学他的师傅一般孤独终老。这教里的小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好歹嫁出去一个,结果嫁给一个看起来就不简单的女人。说好的乡野大夫呢?那女人用起刀来比谁都狠。   两人此时不再说话,柳非卿差人拿了两张同船的船票过来。谁在跟着她们,早就心知肚明。怎么说都与清欢相熟,照顾一二也是应当。   柳非卿没有避开清欢做这些事,清欢显然走神,连她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等上船的时候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   中年文士摇着手向清欢打招呼。清欢眨着眼睛,被柳非卿一巴掌把头按向自己,拥着他到船舱。   船上上好的房间,比起客栈的房间还要宽阔上不少,还有曼妙的纱帘,散开的,随着水波飘荡,摇曳着别有一番滋味。清欢踏着轻快的步伐在房间里走着,像巡视自己领土的狮子?或者说是确认自己领土的踩着梅花爪子的小猫。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这艘豪华客船开启的时候,清欢变了脸色,在水波荡漾中,感觉有些难受。   在尝试几次要吐不吐的感觉之后,清欢放弃了四处看风景的想法,难得安静地呆在美人榻上假装自己是一个布偶。   柳非卿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发现自家男人一脸忧郁的摸着他的小肚子,脸色青白。“不舒服?”   “有点想吐。”   柳非卿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清欢亮着眼睛想要知道柳非卿又拿出什么神奇的药丸可以让他舒服地度过船上的这几天。   然而柳非卿给他的只是一瓶清凉油,一股清新的味道让他胸口的憋闷一扫而空。在遇上急流,船体震荡的时候,恶心的感觉又从胸腔冒起。清欢青白着脸,坐在一边。   “我之前乘船都好好的,怎么这一次……呕……你就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吗?”   柳非卿淡定地坐在桌边,虽然船上晃荡,但是她的手很稳,落笔如游龙。“吐着吐着就习惯了,你现在的身子不能用药,就忍着吧。”   “你……呕……混蛋!”   柳非卿一直很淡定,她打开笼子,用一只柳家驯养的鸽子带走信纸。   “你不用和那两人说什么?”   “不用。”清欢用茶水漱口。   柳非卿抱起清欢,把人按在怀中,松开衣领,手上按压着穴位,“那就安静呆着。”   清欢身上舒服不少,躺在女人怀里享受着她的服务,一觉醒来,人已经舒服不少,不见前一天半死不活的模样。   ? ☆、第十六章· ?  船上的日子是安静祥和又无趣。集结一船武林人士,一个个又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女人,整天无聊得很。在船上除了看天看海,就只能喝茶互相吹嘘。喝酒?柳家可不会给这一群女人送酒,谁知道她们喝酒之后会不会发酒疯。船可不比陆地,一打起架来,拆了船,人怎么办?上演水上漂吗?   陈添两人找机会和清欢对上头,在他十分舒适宽敞的房间里。   “教主,教里一切安好,你爹叫你早点办完事情回去。”中年文士摆弄手里的算盘,“最近,我和小添将骅国的几个地方走了一回,大家生活都不错。不过,我们快没钱了,只足够山上的人生活半年。”   清欢一脸“又是这样子”的表情。她们一群人住在琅邪山上,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叫琅邪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武林中人简称为邪教,到后来教里的哪位前辈在越国这边搅出一番风腥血雨,除了邪教之外,有些人又叫她们魔教。   实际上,大多数教里的人都是清白的,她们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唯一一点不怎么符合大众潮流的,大概就要数教男子习武。严格意义上,她们不算正统的越国人,骅国那边可不兴禁止男子习武。   三人在房间中详谈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日落西山才离开。柳非卿在甲板上吹了好一会风,这海天一色的风景看久了也会厌烦,但海上日落确实挺好看。   清欢披着黑色的披风,摇曳生姿地走在甲板上,在一大群女人中形成以一道独特的亮丽风景线。披风上的帽子盖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尖尖的白皙的下巴。   江上穿行的风似乎带上了男子身上的香气,总而言之,迷得一群女人神魂颠倒。从这一点上看,清欢有足以当一个魅惑众生的教主的资本。   “这里的风景不错。”清欢深深吸一口气,不吐之后,世界是这么美好。在确认清欢身体没有大碍之后,柳非卿还是限制他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吹风。难得柳非卿没有在身边看着,清欢可以到甲板上吹风。   柳非卿整了整清欢的披风,“不要吹风吹傻了。”言语上透着不耐烦,动作却十分温柔地把清欢抱在怀里,侧着身体为他挡住风。   船舱上,中年文士和陈添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陈添脸上像是泼了墨一样黑,中年文士倒是一脸欣慰。“看,小添,教主都找到妻主了。我就说嘛,我们琅琊的男儿都是好的,把女人迷得不要不要的。”   “哼,那个女人看起来那么弱。”   “弱?”文士抖了抖手,手上的算盘哗啦作响。“她带着的那把刀你看见了没有。她可是正统的柳家嫡系,几年前我就听说骅国有一个柳家人用刀连斩山匪数十人。阮家当时和她们有生意往来,阮家的大小姐就是败在她的手上。”   “柳家人……”陈露出一点饶有兴致的表情,他的手有点痒。   中年文士抬眼看着甲板上恩爱鸳鸯,心里不由得想长老如果知道他的宝贝儿子一声不吭地嫁人,估计……又是一番风腥血雨。看来她要出去外面躲几个月为好。   到达英冰用了近六天的水路,清欢踏上陆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摇晃的。在船上被柳非卿照顾得很好,人还是难免有几分憔悴。刚刚踏上实地,感觉天是飘的,地是软的,两条腿无法自控的软绵绵。   柳非卿只在下船的时候晃了一下,就恢复正常,这时候伸着手抱着清欢。   清欢软绵绵的呆在柳非卿怀里跟她撒娇,“我感觉有了小的,身体不对劲。”以前不会觉得几天在水上会怎么样,现在的整个人提不起力气。如果有人一剑刺过来,他可能无法躲过。   “它很乖。你要乖。”   “哈?”清欢不明白,伸手挠了挠柳非卿的手。   “它没有闹你,这很乖。”说着手轻轻地摸着清欢的肚子,柔软的布料下,小肚子正悄悄地隆起一个轻微的弧度,那个地方温热,孕育着两个人的孩子。   清欢感受着腹部的暖意,女人手上的茧硬硬的,隔着布料还是十分的明显。他整个身体也是暖暖的,像沐浴在阳光里。但想起武林大会这糟心的事情,清欢的心情就没有这么美好了。   他抬眼看去,在街的另一边,琅邪几个人正借着掩护往这边看着。   “你想和她们走?”   “没……”   柳非卿早知他的心思,强硬地拉着男人站在原地,没一会儿,一个柳家的雇佣赶了一辆马车过来,套着一匹高头大马看起来十分威风。   “上去,让人带路。”   “什么?”   不由分说地把人拦腰抱起塞进马车,自己也坐上去。“不准跑,我陪你去便是。”   琅邪众人在阮南城的据点要比柳非卿预想中要更加气派大方。琅邪在骅国的影响力似乎要比在越国要大得多。能在阮家的眼底下的阮南城占有一席之地,足以说明琅邪的能力并不一般。   柳非卿赶着马车摇摇晃晃的拐进这个阮南城小有名气的茶楼的后门。琅邪的几个人站在那里等待着她们的教主。   柳非卿扶着清欢下来时,那些有些时日没有见她们教主的教众们,一致呆滞。   什么!我的教主居然是个男孩子!而且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教主居然穿男装了,真是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他只会穿女装,和陈小添一样。   教主这么好看,果然是我们的教主啊!   不管怎样,柳非卿第一次正式地见自己男人的下属。只是看她们……十分有个性的样子,她可以想象这个琅邪究竟会是一个怎样有趣的教派。   所以说,这些教众完全就没有在意她们教主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到达她们的据点?   事实上,在柳非卿她们到达之前。教主已经嫁人了这个重大消息已经以八卦消息恐怖的传染力在这几个人之间传个遍,甚至已经有手脚麻利的教众用飞鸽把这个消息飞回教里。   或许在几天之后,琅邪山上会是别有一番滋味的鸡飞狗跳。   ? ☆、第十七章 ?  在接收琅邪众人热情的招待之后,两人终于有时间回房间休息。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清欢用细棉布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柳非卿已经换好衣服,正在整理从马车上带下来的包裹。   清欢瞪大眼睛看着柳非卿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又一件精致华美的衣服。“这是什么?”清欢起身走到柳非卿的旁边。   黑色的丝绸,紫色的纱,金丝线,以及乌木簪子。   清欢伸手拿起那根簪子,这根簪子雕刻得十分精致,一朵朵梅花像真的一样。“你亲手雕的?什么时候?”   “你离开之前。”柳非卿整理好包裹,喝下一口茶,坐在床边。“我倒不知道了,你还是教主。琅邪教主,幸会幸会。”   男人听了这句话,身体僵硬,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挪着脚步从柳非卿的身边走开,柳非卿长手一张,一卷,把人抱离地,像抱小孩子一样。   “喂。”   清欢在柳非卿的怀里动手动脚,不老实。柳非卿手很稳,臂力很好,不管清欢怎么动作,都不会让他掉下。   “你现在不是应该乖乖的,不然……”   “不然你想怎么样?”清欢心里打鼓,当初两人刚见面的时候,柳非卿可收拾他好几次,才让他配合治疗。这几个月他表现得很乖,但是清欢有一种预感,柳非卿没有完全原谅他,原谅他的不告而别。   心里打鼓,清欢表现出来的还是一派镇定。如果不是清欢的手无意识地拉着她的衣服,柳非卿不会发现这一点。今夜月色这么好,她也是时候和他算算账。   手里动作不停,把人带到床边后,脱下外衣,把人剥干净。手抓住清欢露在外面的白皙的脚,清欢确实天生丽质,他的脚白白的,粉色的脚趾甲修剪整齐,带着一点肉,看起来有点可爱。   柳非卿用手摩挲着他的脚掌,然后用力地按下去。   “嗷!不要!”   没有理会清欢的扑腾,柳非卿坐在床边,用力地揉按着他的脚。那一双带着点凉意的脚在她的揉捏下变暖和。那次重伤之后,柳非卿一直试图为他调养身体,借着在柳家的私库,用了不少好药为他补身体。但那一次的伤实在很重,其他的不说,失血过头这一项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补回来的。更何况,男人现在还有了孩子,血气优先供给孩子。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明显,但已经开始出现征兆。柳非卿按压着穴位,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刚刚生气了的小兔子,一脚踹在她身上。一不留神,一脚踩在绵软的胸膛上,让已经人事的清欢有些不好意思。   红着脸蜷曲着脚趾,慢慢移开干坏事的左脚。清欢忍不住回忆起那片柔软的触觉,软软的,但是很有弹性。那个是他很喜欢的地方之一。   清欢发现柳非卿只是在帮他按脚之后,安分不少,捂着嘴忍受着酸麻。坦白的念头在心里转了转,忍不住在柳非卿的一个重压之后叫出声。虽然知道柳非卿是为他的身体好,但绝对存有惩罚的心思。   “我的奶奶是琅邪的上一任教主。她只有爹一个孩子。”清欢见柳非卿松了手,赶紧将自己的脚撤离危险的地方。“我爹不知道怎么有了我,我不知道我娘是谁。我爹很讨厌女人。”说到这里,清欢偷偷地看了柳非卿一眼。   柳非卿收手之后拉着被子盖在清欢身上,只留下一双灵动的眼睛。   “我在琅邪长大,奶奶教我武功,她去世之后,我继任教主。”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我去安林取件东西,但被追杀,东西安全后,我被你……嗯哼。”清欢哼了一声,模糊过中间的语句。   “剩下的事情你不是知道了?”   柳非卿看着露出半张脸在变得粉红,动手把盖住清欢鼻子的被子拉下,露出的鼻子上带着一点点汗珠。掐,两只手指掐住男人挺巧的鼻子。   “放手。我不能……”呼吸了。   一耸一耸鼻子,柳非卿放开并不是很有力的手,自己也躺下。“那天,是她们给你传的信息。”   “陈家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清欢挪着身体倚在柳非卿的怀里。   “陈开以前见过你?”   “是程呈,上一届武林大会,我不确定她是否认得我。”清欢翻了个身,抬起头看着柳非卿。“武林盟和陈家的关系不错,我不清楚她有没有告诉过陈家。”   “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也许你还要告诉我,陈家和武林盟有大动作?”   清欢没有答话,想起柳非卿和陈家的女儿交情不错。他们推测,不是真的认为陈家人想做什么,毕竟陈家是四大家族之一,朝中大臣,皇帝亲信,有地位有权势,还有什么是她们需要却没有的呢?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武林盟,就更不可能了。   “我不想离开的……”剩下的话被柳非卿用手捂住,她皱了一下眉,翻身而起,手握住她的爱刀。窗外有微风吹过,树叶微微作响。   凝神听去,可以听到小院里传来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分刀入肉的声音。这些声音很熟悉,脚步声轻轻的,绕过前院的刀剑来到这里,然后没有声响。一息之后,房门打开。   “江一流,教主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胖胖的女人跨坐在椅子上,长剑被她放在桌子上。   “我也不是很清楚,东西到手后,我躲起来了。”中年文士江一流无奈地摊摊手,她是动脑多过动手的人,武艺一道上并不是十分精通。那天,两人分开后,她乔装打扮回城里,大隐隐于市,呆了三个月确定一切风平浪静才出来。“我和小添找到教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在他身边,准确上说,恰好是教主和柳非卿办喜宴的那天。”她还和陈添混进去喝了喜酒。   江一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属盒子,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胖姑伸出她胖胖的手指头,摸着盒子上面凹凸不平的金属纹路。“这就是我们费尽心事要拿到的东西。”   “如果护法说的没错,我们找的确实是这个东西。”为了这个盒子,她们付出多少,十几个教众,以及更多的……   胖姑收回手,缩进宽宽的袖子里,“骅国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一到,就可以动手。”胖姑长得胖胖圆圆地,笑起来看不见眼睛,实际上人不可以貌相,她是骅国的一把手。   陈添靠在窗边没有说话,他们要做的这一件事情牵扯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根本不是她们小小一个琅邪可以左右得了的。可,她们非要趟着一滩浑水不可。   胖姑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查到的这一次武林大会到场的门派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些。重要的是上面的这几个,我怀疑她们已经和陈家联系上。”   “这可不太妙。”时间不早,想来教主已经睡下,他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应让他好好休息。江一流脑子里转过数个想法,这条线牵上陈家已经是她们意料之外的事情,更不用说顺藤摸瓜,探到的关于武林盟的一些事情,还有柳家。这些事情乱成一团。江一流揉揉额头,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一墙之隔,陈添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想起这几日里所看见的教主和那个女人亲昵的场面。离得远远的一眼,却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流转的那一种温馨。他怎么都没办法想到,那个和他一起习武的冷冰冰的教主,会这么顺从他的妻主。   不好,有人。   陈添眼睛一眨,提剑而出。   剑光在黑夜里连成一片,十数个黑衣人潜入这个小院。陈添与她们战成一片,他的剑招灵动纯熟,几乎每一剑都能给黑衣人照成伤害。   江一流手里的算珠准确地命中黑衣人,眼角瞥见有几个人往后院走去,“陈添,教主。”一个翻身借着地利往后院飞去。陈添几个虚招晃开黑衣人的视线,一剑逼退紧跟的黑衣人,往教主所在的房间飞去。   ? ☆、第十八章 ?  “教主……你没事吧?”   江一流推开房门,甩着算盘,眼睛呆滞地看着房里抱着被子半坐的清欢,和一脚踩着床沿一手拿着刀霸气无比的教主妻主。酷狂霸拽的才是我们的教主,这么娇弱的躲在被子里真的不合适……   一起过来的陈添显得要淡定许多,长腿一跨,走进房间,手一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当然忽略,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匆忙地还没穿上外衣的男人会好一点。   柳非卿扫了一眼,头被清欢强硬地扭过来。小脸上写着“不准看别的男人”,十分严肃的表情。柳非卿却觉得男人很自信,并不为房外的厮杀担心。   琅邪的人武功不弱,激战几时,空气中飘来几丝血腥的味道。显然外面想要进来的人碰到了一个硬骨头,啃不动的硬骨头。   清欢手指动了动,房外的声音减小,“结束了。”   柳非卿站起来,拿拉开屏风挡住她们的视线,拿了一件外衣给清欢换上。撤下屏风的时候,激战数时的琅邪众人踏进房间。   “教主。”   “教主。”   琅邪几人或者衣着整齐,或者带着满身血气。她们的神情平静,她们不畏厮杀,不会害怕任何战斗。一刀一剑来往,让她们感到兴奋。不过,她们自诩不会滥杀无辜,不会对普通人动手就是。   看到小院里的人都平安无事,江一流稍稍松一口气,来的杀手武功不弱,好在小院住的都是为了保护教主招来的武艺不错的人,几个不善动手的也有人保护。再说,来的人一击不中,便撤退,进退有度,江湖上要问哪一个组织这样训练有素……   “白楼。”江一流手抖了抖着算盘,十分严肃地说道,“白楼接了这个单,教主看来这一次的事情比我们预想中的牵扯的还要多。”   白楼,柳非卿摸着自己的刀,天下间只有一个白楼。明明做着杀人舔血的生意,却要用一个“白”字,真是任性。白楼接任务不看人,只认钱,什么任务什么价,如果这个任务超过所得的价钱,她们会选择重新和买主商量价钱。   所以有人说,有时候和白楼做生意,宁可先给多,务必不给少,如果惹得楼里人不开心,说不定哪天杀手会花钱买买主的命。奇怪的杀手组织,估计在这里栽大了。   清欢走到人群中,细细询问,众人商讨下又定下几计,待到月挂中天众人才散去。   柳非卿看着众人围绕中的清欢,心里有点不安。陈家,武林盟,白楼,琅邪别的不干,惹上的都不简单。白楼在此中也参合一脚,这样一看,背后定是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以武林为局,就不知道,下棋的人最后能不能得偿所愿了。   后半夜风平浪静,柳非卿躺在床,却没有睡着。她看着清欢噘着嘴抱着她的手臂,好像在自己巢穴里,安全温暖。如果不是抱这么紧的话,柳非卿会感觉更舒服一点。   细细想来,清欢除了一身武艺,从其他地方没有看出哪里像个教主。今晚都是其他人说着话,他在一边听着。琅邪比起一个邪教更像是一个大家庭。根本没有看到清欢有什么教主地位……   不过,男人躲在她身后的感觉还不赖,特别是,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强大的时候。清欢睡得脸蛋通红,如果不留神松了怀抱,他也会自动自觉地滚进她怀里。   武林大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拉开帷幕。   第一天出场的都是一些大人物,比如说武林盟,比如说越国的四大家。清欢穿上一席丝绸黑衣外罩红色纱衣,脸上被柳非卿强制性扣上一个银色的面具,又妖又媚的。单着他的身量,看起来是女子,却早有传闻琅邪的现任教主是个男人。   好在四国江湖中男人当家的并不在少数,久而久之,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单从琅邪教主风流的体态,众人断定那面具之下大抵会是一张艳丽的容貌。   江湖老人倒是想起来,这琅邪教主莫非就是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四大美人之一沈莲君的儿子?那定是一副好样貌的,沈莲当时露一个侧脸,就能迷得武林人七荤八素。   可惜,别人是美人如花花解语,他却是带刺的花,刺得人满身鲜血。二十多年前,搅得越国的武林一片腥风血雨,到如今人们提起琅邪,提起“邪教”,还是有些害怕。若是问起老一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说的清楚。   二十年后,邪教出了一个男教主,传闻是沈莲亲子的琅邪教主,这不得不引起江湖人的警惕。   说来可笑,琅邪早在百年前已经建教,落座在越、骅两国的边境地带,位处深山,处于一个三不管地带。第一任教主文史渊博,斩下一块巨石,在上面写上“琅邪”二字,开山立派。可惜的是,她明显高估了江湖人士的识字水平,煞费苦心用当时书法界十分流行的字体书写的大字,江河湖人根本不给面子,辨认许久,才看出其中一个字是“邪”。又说有些名字太过拗口的门派都有简称,根据这一规律,江湖人十分亲切地把“琅邪”教省略为“邪教”。当初十分风雅的教派,生生变成了邪教。这段历史,说出来还是让人无奈。   至此邪教之名为人所知,也就没有改回去了。   清欢的出场虽不高调,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有一双善于发现美人的眼,所以清欢受到了热情的武林人士的注目礼。比起在客栈里的注目可提升了不少等级,多人成倍伤害,让清欢忍不住一惊。随之,发现落后半步的柳非卿煞气全开,心里像是吃了糖人,甜腻腻的。   武林大会的第一天,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门派又换了新当家,那个家主出现了才华横溢武功高强的子弟。当然,还有谁谁谁家的小姐成年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某家的公子及笄了,温柔解语,美貌非凡,或是独行侠客踢了二十一家的场,打败成名已久的老人……   总之,这个偌大的江湖中有数不尽的人,说不尽的故事。武林大会只是其一,只是一个大家友好交流的地方。至于说那些真正的邪魔外道,吸血嗜杀的家伙?   当然不会来凑这个热闹,别的不说,万一动手后发现对方是隐藏的高手,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是贻笑大方。   ? ☆、第十九章 ?  黑色的衣袍在眼前翻滚,气势汹汹。柳非卿准备的上好衣袍,不管是男人的形体还是气度都展现非凡。   柳非卿看着那翻滚的衣袍,觉得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很久之前,她很奇怪为什么那些名门大家子女要穿这种拖着长长的衣摆,华而不实的衣袍,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看来,只要好看已经足够了。看他这么漂亮的样子,柳非卿与有荣焉,不枉费她从自己的私库里挑出这一匹上好的布料,又请来江城有名的裁缝、绣工。这要放在别人家里,也是顶好的嫡女,大弟子才有的待遇。   风姿飒爽的美人可比常年出席的老女人好看得多。那些躲在纱织屏风后的公子们纷纷侧目。看了又看,从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到那翻飞的衣摆,从那白皙的下巴看到那金线刺绣的黑靴,心里除了艳羡就是艳羡。这等样貌体态放在女人之中也是上上,只恨清欢不是女儿身。   柳非卿充当黑脸门将,瞪着瞪着就感觉不怎么对劲,怎么刚刚看着自家夫郎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而且就属那些男人多?   话又说回来,柳非卿也是一等一的样貌,一来她常穿灰衣,二来练刀煞气重,很少有人会认真地去端详。这回做了绿叶,公子们对清欢爱而不得,转而寻找他一同前来的人,这不,柳非卿又是极其引人注目位置,不看她看谁?   公子们欣赏了会,低头抿唇,交流起对邪教一行人的观察心得来。   那个灰衣服的煞气很重的女人长得相当不错也不知道怎么就穿了给遍。惹得耳聪目明的清欢狠狠地吃了一缸醋。看着看着,怎么就看上他家妻主了!   邪教这边一股浓浓的醋味,直到开场才稍有减缓。邪教跟来的几人看着教主和教主妻主两人相互比着醋劲,默默地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做着自己的背景板。但还是冷不丁地被秀了一脸的恩爱。   清欢着实是狠喝了一口醋,兼之人本来处于一个喜怒无常的时期,直接就拉着柳非卿坐上位子。   阮家安排的椅子正好是骅国宴请的专座。这种椅子十分与众不同,因为它在制造的时候就不是为了只坐上一个人制作的,这个椅子宽大些许,坐下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正好。骅国宴席时能坐着的除了女人就是他的正夫,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就做了这种能两人同坐的椅子。至于其他的夫侍男人,不是还有地上的位置么?   骅国的风俗此处按下不表,清欢的这一举动,让许多人暗吃一惊。柳非卿倒是泰然自若地坐下,还颇有心得地移动靠垫,让清欢能够舒适的靠坐在她和椅子上。   武林大会延续了一向来“积极友好,和谐共进”的精神,在阮家的主持下有序的进行。这第一天是开幕仪式,必定会有些大头戏,特意安排的几位成名少侠和新出江湖的小将比对一方作为开场,也有摇曳生姿的公子上台稍作展示。最重要的就是,要各门各派的老人和新当家认识认识,以后有事情好交流一番。   柳家作为越国四大家当然不可能缺席,由于家里的烂摊子,柳非雨带着人匆匆忙忙上路,终于在大会开始的前一天赶到。隔天来的稍微晚了,和相熟的门派打完招呼,柳非雨才发现那坐在那位子上的灰衣女人除了是三妹还能有谁?   要说别的也没有什么,柳家出了名的狂,交友天下,有一个邪教教主当朋友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谁的朋友会没有骨头的倚在女人的身上,还不要说是一个离经叛道的男人!   柳非雨心中不由觉得娘和爹亲都放心太早了,以为三妹家那千娇百媚的小夫郎能抓住她的心。没想,那小夫郎的段数和这个邪教教主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年轻时,不对,现在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柳家二当家,阅美无数,她是家里夫侍最多,各式美人都有的人。但若是问她,世间最美的人是谁,或许她难以下定论,若是最会魅惑人心的,恐怕就是二十年前惊鸿一瞥的沈莲,现在那柔若无骨却硬生生压得台上美人颜色尽失的邪教教主。   这三妹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爱好美色的样子,怎么看上的人一个比一个漂亮。难不成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因为花不够美?   柳非雨有些烦恼,招来属下,让她寻个机会请柳非卿夜里到客栈一聚。   不想,柳非卿刚踏进客栈,便出了事。   出事的正是柳家人入住的这一个客栈。武林大会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纵然阮家已经十分周到地把一些有名的客栈包下来,各家各户也相当配合地空出一些房间在这个时候小赚上一笔,但还是有些不够用。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除了客栈可以过夜的地方不就还有一些既有美人美酒,又可以睡觉的地方吗?一些游侠浪客就跑到了美人怀中,谈天说地,结交朋友,好不快活。   这一快活就快活出事情来了。   宛南楼里一夜之间死了七人,其中两人还是江湖中名声不错的大家子弟,其他几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错。这七人的致命伤都是一样的,一线割喉。这需要高超的刀法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些年剑法逐渐成熟,又少了百年前的战乱纷争,优雅的剑更为武林人士所喜好。用剑的人数估计是用刀的成千上百倍。造成了现在江湖上刀法出名的门派一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练刀达到一线割喉的人不出百人。   正数倒数,越国柳家绝对是榜上有名。和逐渐没落的其他家族门派不同,柳家教刀法讲究学以致用,练来练去基础刀法就是那么几招,只要上过柳家武馆的都会。但是,你用它来砍柴杀猪也好,用它来雕刻切菜也罢,符合人的心意,就是这刀法的正解。   这也是为什么越国四大家中柳家人数最广的原因。柳家狂士讲究随心,练刀就是要符合自己的心意去练。刀法不顺手,就改,改到自己顺手为止。符合广大百姓喜好的刀法,经久不衰,柳家也一直屹立不倒。   这些年,柳家人才不少,光是柳非卿同龄的这一群人,练刀到一线割喉的少说有四五人。怎么看,柳家不能逃脱这一番询问。   ? ☆、第二十章 ?  武林盟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柳家住下的客栈的时候,柳非卿恰好踏进客栈,抬眼见浩荡一群人中领头的正是白衣飘飘的武林盟的少盟主程呈。一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严肃的表情让客栈中的武林人士俱是一惊,思索起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情。在座的柳家人看着她们冲着柳家来的样子,倒是平静得很。待到她们走进,立马有人领着往柳非雨所在的厢房去,几位随行的人也被请进邻近的厢房,两位柳家小姐也被叫进房里。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不慌不忙,颇显大家风范。   柳非雨眉头一皱,手在桌子下轻轻一摆,就有柳家人偷偷的从另一边离开,也有人拖住队伍里相熟的人开始打探消息。恰好碰上的柳非卿被人请上楼,坐在柳非雨的下首。   “程少盟主好久不见,不知此次前来是有何事?不如我们坐下再谈。”柳非雨坐在上位,四方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不怒而威。   “柳前辈,在下打扰了。”程呈不慌不忙,撩起长长的衣摆在一边的空椅子上坐下,就有聪慧的侍从端上清茶。   程呈端起茶,悠然地抿一口,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在柳非雨下手坐下的柳非卿。名气不小的柳云起和二小姐柳云舒都只能坐在她的下位,更不用说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柳家人。   程呈点点头,心里暗道这柳非卿在柳家的地位果然不低,就不知道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在柳家的情况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好了。这样想着,程呈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她想起那个几面之缘温温软软的男人。   “不知柳前辈是否听说了,昨夜死了七位少侠,均是一刀割喉。”   “哦?”柳非雨现在听说了,心思一转就知道这帮人为何而来。“哦,一刀割喉,想必是个用刀高手。不如,让我两个不才的女儿陪少盟主走一趟,看个究竟。”柳非雨轻飘飘地挡了回去。心里一惊,怪不得这少盟主会找上门来。   至于这少盟主看待三妹别有意味的眼神,柳非雨自然也收入眼底,这事情绝不可能有三妹有关。三妹什么时候和人比斗还要遮遮掩掩,还去那种地方了?当初,她带着三妹跑商的时候,遇上事,柳非卿都把人请到空旷的地方,又叫来一堆人当见证,才一刀刀把人打败,甚至于还特地留人性命。若是遇见歹徒,无法忍才会出狠招,这才是柳家嫡系的气度。   柳非卿安静地坐在一边,不做声地将小几上的几盘茶点尝了个遍,末了,还吩咐侍人让厨子新做几份,她要带走。对于两人的风起云涌,视而不见。三个年龄相当的柳家小姐做成一排,倒是显得柳非卿的与众不同来。   柳云起两人显然对这个小姑姑的行事作风熟悉得很,一边欣赏学习着母亲与少盟主你来我往的交流,一边心大地同柳非卿一般品尝着骅国特色茶点,还时不时给予跟随少盟主而来的几人一个友好的笑容。   少盟主一行人讨不到好处,灰溜溜地带着柳家两姐妹前去现场。好在寻来的不只有柳家一家擅长刀法的,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柳家两姐妹在涮上一道。   送走程呈一行人,柳非卿跟着柳非雨走入她的房中。   “阿卿,你可真不厚道,留下个口信就走了。”柳非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一边向柳非卿说道。   柳非卿懒懒的抬一下眼,柳非卿是三姐妹中身量最高的一个,直直的杵在房间中间。柳非雨拿她没有办法,递上柳非卿要的盒子。“这东西我也帮你带到了,你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吧。”   柳非卿被姐姐们又当妹妹又当女儿地养了好几年,彼此的感情很深,又没有长辈和小辈之间的隔阂。“你那夫郎呢?没有带他一起来吗?”   “他回村里,外面不太平。”   柳非雨觉得有道理,男人家那么柔弱,好好呆在家里最好,她就是看柳非卿带口信回家要人送去一堆东西,以为是把小夫郎带到这边来。一想起柳非卿的小夫郎,就想到了那个让人十分操心的邪教教主,柳非雨嘴巴开开合合好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你和那个教主是什么回事?我看……”   “就是那么回事。”柳非卿想了想,道:“我和他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柳家,琅邪不是恶人。”   柳非雨听了这句话,只是摇摇头。都说孩子大了不由娘,柳非卿已经是一家之主,她该有自己的判断。   “对了,死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柳家这边能够解决。如果她们还想把念头动到你的头上,你也不必客气。我们柳家什么时候怕过麻烦。”柳非雨忍不住唠叨,“邪教……你自己看着办吧。要真看上人家,带回柳园就好,娘会同意的,可不要和上次一样。”补婚宴,怎么说还是不合常规。   柳非卿打开盒子,一眼将里面的东西看尽,确实是她所要的。“我晓得,不会让她们占便宜。有事……”手拍拍柳非雨的手,“我还姓柳。”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柳非雨事务繁忙,也不留柳非卿。见人踏出房门,便招来下属询问刚才事情。   这边柳非卿出客栈,拎着茶点,左转右转,跟踪的人稍不注意,就失去人影。   回到小院天色已黑,只有烛光绰绰。房门半开,房内清欢和陈添两个男人坐在矮榻上下棋。清欢早已沐浴更衣,换了一件青色的衣裙,长发用乌木簪挽起。陈添还是一副女子装扮。这大概是为什么邪教的男人行走江湖,却很少在越国被认出。   这不是柳非卿关注的地方,她只在意味别的人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里。   “你回来了?”清欢转过头,又见柳非卿的目光落在陈添身上,赶紧道:“阿添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她就行。其他人回来了让他们各自休息,没要紧事,明天再说。”   陈添沉默的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起身便走。“属下告退。”   “等等。”柳非卿出声,从食盒里端出一盘茶点,“拿去吃。”   惹得清欢又是一番瞪眼。怎么不见这个女人对别的男人那么好过,偏偏对陈添青眼有加。难道……   陈添看着手中精巧可爱的茶点,点点头,转身就走。   房间里终于剩下柳非卿妻夫二人。清欢踩着重重的步伐把门关上,特地插上门闩。   “不准看别的男人,不准把东西给别的男人。”清欢皱着眉头,手掐腰,看起来与村子隔壁骂街的刘大叔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非卿冷冷淡淡地看了清欢一眼,自顾自地脱去外衣,洗漱。   “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清欢噘着嘴,不依不饶地跟在柳非卿身后。   果然,每个有孩子的男人都是这样。   柳非卿肯定医书上的说法。转身,触不及防地把男人抱起,放倒在床,欺身而上。咬住喋喋不休的嘴唇,强制性的让他闭嘴。   ? ☆、第二十一章 ?  武林大会总共召开有七天,这几天天气都很好,阳光明媚。除了第一天,琅邪一群人再没有出现在大会的现场,她们悄悄地在阮南城里进行自己的计划。   这几天按照常例,出了不少事情,比如说,天下第一宫的宫主在新秀榜的对决中,以掌对剑,逼得阮家四小姐无计可施,只能认输。   不过在那一场比试之后,不再见第一宫的人影。传闻没过几日第一宫一队人马悄悄离开阮南城。也有人亲眼见到凤国十分尊贵的那位出现在武林大会上。   但这一切与柳非卿无关。她脸色不愉地看着拦在面前的几个女人。   “柳小姐,武林盟有请。”   武林盟,四国武林盟是一个游离在家族门派之外的组织。它成立于十多年前,在一年的武林大会上,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组建了武林盟,她们乐于助人,任何有求于她们的人,她们都竭尽全力解决问题。   这十多年间,因为解决了武林中不少悬案,让这个武林盟名声大噪,成为每一个年轻侠士想要行侠仗义的地方。武林盟在江湖中的地位逐渐提高,到了近两年隐隐有正道魁首的趋势。   柳非卿跟着人往前走几步,就见站在街口一家酒楼旁的白衣女人,白色的衣袍用上好的布料,银色的暗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周围围了一群年轻男人,个个脸蛋通红,小心翼翼地看着程呈。街对面的酒楼也有年轻男子探出身子,偷偷看着。   少盟主程呈几年前开始行走江湖,初出江湖的第一年,就夺得新秀榜第一。这几年间喜欢她的男人多到数不清,蓝颜知己也不是没有传闻,不过程呈片叶不沾身,不见得传出程呈与那个男人特别亲密。总而言之,程呈是个未婚钻石王老五,无数公子的梦中情人。   可惜江湖辈有才人出,程呈风头很盛,但这几年隐隐有被人超过的趋势。天下第一宫宫主以掌逼退用剑高手阮家四小姐,传闻年轻一辈中天下第一风流人朱雀居然是第一宫朱雀阁阁主,又如江湖上传闻神医“不畏鬼神”的徒弟也出现在武林大会上。   在柳非卿眼中,程呈是一个特别讨厌的女人,像那些她好了近一年都读不懂的医书一样。程呈眼中的柳非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无趣死板,却偏偏有娇俏可爱的夫郎,又是风姿妖娆的邪教教主的入幕之宾。明明年纪差不多,柳非卿有的比她多很多。   柳非卿是独自一个人出来的,跟着程呈走进酒楼。楼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武林盟盟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人都在其列。   可惜的是她们不能从柳非卿嘴里掏出什么来,论身份,柳非卿是正统柳家嫡系,地位尊贵。如柳非雨所说,柳家人有什么必要去针对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她像走个过场,说一些那一夜的行程。不过最为难得的是,凭借柳非卿的身份,见到一具尸体。   “是毒。”柳非卿绕着尸体走了几圈,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刀毙命,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经死去。   “你怎么知道的?”程呈本来站在房门边,听到这个消息倏地收起扇子,快步走过来。   柳非卿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确实难以辨别,这种□□无色无味,让人快速毙命而不留痕迹。“猜的。”   程呈被噎住,无话可接。却在柳非卿离开之后,招来大夫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回到邪教所在的小院的时候,院里多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孩。他穿着嫩黄色的衣裳,椅子上上下踢着脚,看见柳非卿,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可惜落在柳非卿的眼中并没有可爱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孩很危险。   “你就是清欢哥哥的妻主吧?”他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   清欢站在门旁,双手抱胸,艳丽的脸蛋上没有半分表情,见柳非卿对云罗不假辞色,心里很是满意:那个整天没事只会招人的小子终于有失手的一天。   清欢这边伸伸手,柳非卿走过去,一个柔软的身体就倚过来。原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一样。只要柳非卿出现在他身边,他就不管不顾地跟过来,恨不得成为她身上的一个饰品。   现在,柳非卿拖着身上的“饰品”,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房间。房间里已经或坐或站围了好几人,云罗嘟着嘴走进来。   似乎是对自己的魅力有所怀疑,又忍不住去打量那个教主夫人,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看起来十分单薄。穿着一件灰色的衣袍看起来很普通,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被认出来。   她站得直,长腿一跨走得很快,即使身上挂着一个“饰品”也是一样的。柳非卿像是没有在意身上多一个人,在清欢跟不上她的步伐,她不理会,不过手上用力将他固定在自己身上,动作熟练。   柳非卿带着人走到房间里的矮榻,抬手,放下。一个木盒放在一边,看着有点眼熟。柳非卿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   “那夜七人是中毒而死。”柳非卿手扶着清欢的腰,“愚蠢的那群人还以为是一刀毙命,哼。”   “不要生气嘛。你比她们厉害。”清欢摸着她的手,想到她的一身医术,兴许她可以帮忙找到人。“你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你知道怎样找到神医‘不畏鬼神’吗?”   “你找她干什么?”顺着他的眼光柳非卿拿起那个木盒,木盒上没有花纹,只有一个钥匙孔。   “有人告诉我,神医可以打开这个盒子。”   打开盒子?柳非卿想到自己似乎有办法,如果神医可以打开盒子,那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灰扑扑的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那是一把钥匙。   然后,在大家十分惊异的表情下,柳非卿很是随意地把钥匙□□钥匙孔……房间里没有人敢大声出气,柳非卿轻轻地一转,咔哒一声响,盒子被打开了。   “所以你找她就是为了打开这个盒子?”柳非卿把盒子递给清欢,“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知道。”江一流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清欢手里的盒子,“有传闻说,这个盒子里放着起死回生的奇药,也传闻有增进人武功的药,或是疗伤秘籍。武林间对它的传闻有很多很多,可从没有一个人能够打开过这个盒子。”   清欢抬手轻巧地将盖子掀开,盒子里放着一块只有一半的玉佩。   清欢身体一颤,呆呆地看着这块玉佩。他曾经无数次看过相似的一块玉佩,在爹爹手中。怎么会是这样?这就是爹爹要他一定要拿到这个盒子的理由吗?   ? ☆、第二十二章 ?  自从盒子打开之后,清欢经常处于一个魂不守神的状态,柳非卿稍不留神,就见清欢呆呆地坐在床边,手里的衣服叠一半。   不可能是真的。   如果这玉佩正是那一半,那么这个盒子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他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那抛弃他爹爹的不负责任的娘亲,也是他这些年一直忍受苦难的罪魁祸首。   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如果这么推论,能够打开这个盒子的柳非卿一定认识这个盒子的主人。   “是谁?”   “?”柳非卿眨一下眼睛,转过头,“你问什么?”   清欢抖着手抓住柳非卿的袖子,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这个盒子的主人是谁?是谁给你盒子的钥匙的?”   “不知道,我师父。”柳非卿回答道。   “钥匙是你师父给你的,你的师父……”清欢重复着这几个字。让柳非卿有点担忧,虽然清欢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怜得有点可爱。但她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去注意的。比如说,师傅给她的钥匙,以及盒子里那块玉佩。   柳非卿在床上坐下,伸手把人抱起抱在怀里。此时,才发觉,清欢手脚冰凉。“乖,是什么事情?”   身上的温暖让清欢的意识开始回归,他小小声地说:“我爹有一块玉佩和盒子里的很像,是我娘给他的。”说完这一句,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柳非卿的肩膀上。   稍微一想,柳非卿便明白了,清欢在怀疑这个盒子的主人是师傅。如果,这个盒子是师傅的,那么玉佩也可能是师傅的。师傅为什么要把玉佩摔成两半,一半交给清欢的爹爹,一半放在这个盒子里呢?   “你说,你师傅会不会就是我娘亲?”清欢抬起头,一双水润的眼睛直视着柳非卿。   手指穿过丝滑的长发,柳非卿像在抱小孩一样把清欢抱在怀里。相处越久,越发现自己难以离开这个男人,他若是有一点不开心,自己的心里不好受。   “我师傅是‘不畏鬼神’,也是我的姨妈。我不曾听说过她有和琅邪的人来往。”柳非卿顿了顿,“她娶了教坊男子,有个女儿。”   “哦。”清欢失望了,看来柳非卿的神医师傅并不是他的娘亲,在她怀里扭一扭身体,蹬一蹬腿,感觉筋骨拉开,才开口,“我娘在我爹有我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爹说她是个大夫,所以他特别讨厌大夫,也很讨厌女人……”   想起自己似乎没有经过爹的同意,就嫁给又是“大夫”又是“女人”的柳非卿,清欢意识到回琅邪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打个寒战。   “……我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穿漂亮衣服,爹爹会给他们编花环,我却只能穿不好看的衣服,只能练功。直到阿婆告诉我,爹爹被一个坏女人抛弃了。”   “我不会。”柳非卿低下头,将嘴唇印在清欢的额头上。轻轻的一个吻让清欢心里的不安稍减,便听到柳非卿补充道,“只要你乖。”   “我哪里不乖了?”   “胡思乱想。”   柳非卿说的有理,清欢不好反驳。摸着自己还是平平的肚子,“宝宝你不要学你讨厌的娘亲,总是欺负我。”   宽大的手指跟着附上那一片孕育着两人血脉的地方。“一起欺负他。”   “喂!不要教坏宝宝。”   趁着天色微亮,琅邪众人踏上了回教的路程。一路上平静得不可思议,没有杀手,没有劫匪。   柳非卿成天呆在马车上,给身体不适的清欢当一个靠背。虽然那一天两人的谈话已经过去许久,柳非卿却不能够忘记。   清欢在问道师傅有没有可能是他娘的时候,是那么渴望。如果可以,柳非卿想替清欢找到娘亲。她可以想象没有娘亲的日子大概很难,爹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但是王氏挺宠她的,几个姐夫对她也不错。   后来,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曾经和姨夫生活在一起。姨夫是个教坊男儿,个性十分爽朗,被师傅赎身之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产下孩子才被安顿在叶金城,爹和师傅长大的地方。   清欢的年龄比她还小几岁,那段时间因为爹生下她之后身体不好,师傅一直生活在柳园。师傅闭门苦读,就为了能够治好爹,根本不可能和清欢的爹相遇。可盒子的钥匙在几年前师傅就交给她,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忽略的。   清欢手里正看着那个盒子,几番查看之下,发现盒子似乎有什么不同。果然,盖子上有一夹层,抽出来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泛黄的纸张上,字迹俊秀飘逸。   “沈莲亲启,十月初四,望江湖畔。”清欢轻声念出,下面写的是一张药方。柳非卿就着清欢展开的信纸看了几眼,“是男子的补药。”   “这是我娘写给爹的信。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能够回答。   那天之后,清欢的身体愈发疲乏。柳非卿顾不及其他,悉心照料,却也无法阻止越演越烈的孕吐。好在,在她的照顾之下,清欢努力进食,人还是瘦下去。清欢和几个月前重伤时一样,看起来弱不禁风。   这几日行走间,教众传来更多的消息。一股风波正在越国悄然的酝酿,江湖传言装着秘药的盒子被琅邪所得,为了防止这个消息走漏,柳家和琅邪联手杀死了那些知情的侠客。   “胡说八道。”清欢阴沉着脸,一掌拍上桌子。桌子一角被他削了下来。越靠近琅邪,他眉宇间的戾气越发严重。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虽然这一年来和柳非卿相处,不自觉得露出几分男儿家的温婉乖顺,本质上他还是那个乖张的邪教教主,性格与搅乱江湖的沈莲十分相像。   清欢的有孕的事情两人也没有特意隐瞒,江一流几人对此心知肚明。此时看清欢发这么大脾气,忍不住劝道:“教主,小心孩子。”   “哼。好一群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竟然如此算计我们。”清欢借着衣袖的遮掩,抚一下肚子,心里憋着气,“江一流,让人给她们添添堵。琅邪拿得起盒子,也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 ☆、第二十三章 ?  几日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琅邪。琅邪确实在深山之中,马车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不断向山里行进。   柳非卿拉开窗户,马车恰好路过那块刻着“琅邪”的石头。越国古老的字体在上面龙飞凤舞,怪不得没几个江湖人能够认出这两个字。那位开山祖师估计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   难得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在旁边吃着糖糕的清欢伸出他甜腻腻的手指,戳了戳柳非卿左脸上露出的梨涡。“你居然有梨涡。这……”   柳非卿随手丢过去一条手帕,白色的手帕轻飘飘地落在清欢叉开的两腿之间。自从被戳破邪教教主这个身份之后,清欢越来越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前段时间十分别扭的男儿作态有了解释。   清欢将手擦干净,揉了揉自己的腰。随着孩子逐渐长大,身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小家伙急不可耐地显示出自己的存在。   马车颠得身体有些难受,清欢挪动身体把自己的压在柳非卿身上。“帮我揉一揉。”   柳非卿皱眉,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车盖。   “你成了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车盖上传来冷冷的男人的声音,清欢的身体一僵,脸上倏地发白,眼睛发冷。   柳非卿做出一个口型“谁?”,清欢没有回答,拉开马车帘幕出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马车停下,所有人看着两位绝色美人对峙。站在马车的男人穿着一身劲装,和清欢十分相似的脸庞冷得掉冰渣子,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掩盖他的绝色容颜。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柳非卿还在马车里坐着,外面的杀气似乎要凝成实质。处于风暴中心的柳非卿还是一本淡定。   “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的?”   “哼。”清欢轻哼一声并不作答,拉开帘幕,露出柳非卿端正坐在窗旁。“出来。”   柳非卿下车,看着有相似面容的两个人,这父子两真像。又想起清欢曾经说过,她的娘亲可能是个大夫,或许连喜欢的女人都是相似的。   “这就是你反抗我的理由?”沈莲饶有兴致地摆弄自己的手指,居高凌下地看着柳非卿。灰衣,带刀,长得还行。“眼光不错。”   清欢傲娇地哼一声,继而千娇百媚地攀附在柳非卿身上,做一个安静的“首饰”。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这么下去,他是不是会越来越懒,直到一天连路都懒得走了。   沈莲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不知道想什么,轻轻一步从马车顶上飘下来,如仙子下凡般,一个动作也做得十分引人注目。   柳非卿伸手提一提,单手把人抱起,跟着一群人走到琅邪众人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稍显老旧的山庄。青苔爬满外墙,或深如墨,或浅色青翠。偶有几朵小花绽放在外墙之外。   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山庄里面没有外墙显示出的那么老旧,干净的青石板路,色彩鲜艳的灯笼,还有欣欣向荣的花朵。   山庄里的每个人很友好,她们彼此之间很熟悉。看见回来的人,放下手中正在干的事情互相打招呼。   柳非卿这个生面孔显然引起大家的注意,更不说他们桀骜不驯的教主大人还呆在那个人的身上。这可向来都是难得一见的。   被这么多人围观,柳非卿并没有觉得不自在,耳边听着清欢在她耳边说着山庄里发生的旧事,这就是她的小兔子成长的地方。   清欢带着柳非卿到他的小院子,院子里很干净,没有树没有花草。房间与外面不同,落了一层灰。   “我不喜欢别人进房间。”清欢伸手打开窗户,灰尘似乎在空气中浮动,难受地打个喷嚏。   院子里的叮叮当当进来两人,是两个男孩子。“教主,需要我们帮忙打扫吗?”   清欢皱了皱眉,他并不想要其他人进入他的房间。   两个男孩也知道教主这个习惯,放下手里的东西,“其他的地方我们都打扫好了,沈莲长老说让教主晚上和他一起用饭。”   “好。”   两人偷偷观察这个教主妻主,她从他们进门开始就不说一句话,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好可怕。“那……教主我们先走了。”   清欢把一切收于眼底,对于柳非卿这种不给其他男人一个眼神的做法十分赞同。但看着满屋子的灰尘,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柳非卿手脚麻利地拿起抹布开始打扫房间,清欢也拿着一块抹布开始擦拭一些轻巧的物件。   这样的劳动让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小家,和自己的妻主,两个人打理着这个家。在之后不久,她们的孩子就会出生,那时候就不只是两个人了。   这样想着,清欢低下头摸摸似乎有点小肉肉的腹部,耳朵不知不觉地热起来。   ? ☆、第二十四章 ?  越国的国都是一个叫越山城的城市,它在整个越国的南方,背靠越山,前头一片开阔,一条大江从城门前奔腾而过。   从江城到越山城不过短短三日的水路,越山城比江城还要繁华。作为国君亲信的陈家正是在越山城中安家落户。   这一日,陈府早早迎来远道而来的客人,打头的女子一席暗金绣纹白衣白鞋,手里一把白玉折扇,整个人风流倜傥,俊逸非凡,正是武林盟的少盟主程呈。   “少盟主数月不见,近来可好。”陈开拱手见礼。   程呈手摇扇子,微微颌首,笑道:“自然是不错的。”   “在下略备酒席,请。”   “客随主便。我听闻府上烧白酒极烈,不知是否有幸一尝?”   陈开一愣,决计没有想到这位少盟主还是好酒的人物,“自然是有的,在下酒量不行,不如让舍妹陈著陪少盟主畅饮一方。”   “好。”   两人又是相互礼让一番,才走入陈府。   程呈果然是一个及其好酒的人物,与在陈府从小喝酒的陈著比起来毫不逊色,两人就着小菜从早晨喝到日中,再到日落。期间虽无美人起舞,却又陈开吹箫,陈著舞枪,一派江湖儿女的潇洒自在,让人忍不住称好。   陈府当家越国大将军陈青山来寻的时候,找到是在树下亭中,东倒西歪的三个酒客,她那聪慧体弱的嫡女正一手提着酒坛,往嘴里灌酒,飞溅的酒液浸湿她的衣服,露出她虽然薄弱但是流畅的胸膛。她的小女儿已经醉倒趴在桌子上。那位声名远扬的少盟主则靠着柱子,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睛。   都说借酒消愁,她们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对,或会牺牲无辜人的性命,但却非此群人、非此时做不可。现在的醉酒,只是为了心里还可以留存的一点点的后悔。这一场之后,她们必须要坚定不移的去完成这件事情,无论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再停止了。   柳非卿也在喝酒。   为了清欢一行人的平安归来,琅邪摆上好酒好菜,一群人不在狭隘的房间里,在宽大的花园间饮酒谈天。   不少人跑来为敬教主一杯酒,柳非卿是万万不会让他沾一滴酒的,只能十分无奈地接下一杯杯酒。一轮下来已经微醺,浑身热气。衣领被柳非卿十分随意地拉开,露出一片胸脯,酒水在她的胸脯上滚落,滑入衣间,看得四周的男子一阵脸红耳赤。   清欢皱着眉头,大力地将衣领聚拢起来,冷眼将四周想要敬酒的人瞪了回去。   “哟,快看,教主开始发飙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教主护着妻主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   “哎,快别说了,教主生气了。”   几个人调笑几句,惊觉教主脸色不对,才急急住嘴。虽然清欢看起来性格挺好的,但是他冷着脸的时候,谁都要礼让三分。   沈莲一个人占着偌大的椅子,喝得十分自在,半睁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的人当然是他的儿子以及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的。穿着十分平常的衣服,带着那把刀倒像是一把好刀,脸也不是长得特别好看。但就是这个女人把他的儿子娶走了,如果他猜得没错,恐怕她们两个人能之间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这一切让他想起狠心离开他的女人。这个女人和她一点都不像,但却把他的儿子吃的死死的。   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往往都十分不理智,而在此中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也是男子。他虽不想儿子同他一样孤独终生,但更不想他经受一遍他的痛苦。   矛盾蕴育之下,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沈莲不可避免地喝醉了。醉醺醺地靠在椅子里,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酒杯,脸上微微带着笑容,眼里带着三分清明。头上月色正好,像极了她离开的那一夜。   沈莲醉醺醺地离开宴席,沿着小径往山庄后方走去。山庄的路很熟悉,慢走几步,快走几步,趁着月光,吹着凉风。   他扶着墙,走到一个小院前,轻敲门扉。   “莲儿,是你吗?进来吧。”   沈莲推开门,正对着院门的房间点着灯,房门已经被人打开,是穿着麻布衣的老人,头发灰白但精神甚佳。   “娘。”沈莲叫了一声,这个女人正是沈莲的娘亲,清欢的奶奶沈玄。屋里水声噗噗作响,红泥小火炉煮水,白瓷茶杯,浓香茶叶。   “你来得正好。”沈玄在桌边坐下,行云流水地取水泡茶。茶叶在水中舒展开,空气中飘散出一道白色的水痕,一杯浓茶解去酒意。   沈莲坐得端正,母亲多年严厉的教导让他不自觉地挺直身体坐得端正。   “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沈玄也拿起白瓷杯,闻着悠悠茶香。   “没有……”沈莲对上母亲黝黑的眼睛,吞下未尽的话语,露出一个苦笑。“娘亲可曾能忘了爹?”   “不曾。”沈玄看向木门,门旁挂着一张画,画上是一个青衣男子站在桃花树下,粉色与青绿交织。画纸微微发黄,画轴却是新的。一年前的风雨断了画轴。   沈莲看着这幅画,画中的男子和他有着相似的面容,五年前,他亲自将这个男人葬入后山。   沈玄喝完手里的茶,她好茶却不会茶艺,直至五年前,才终于学得皮毛,才有今日的月夜共杯茶。“你放不下,忘不了,但这么多年你对待小欢……我便不说了,如今小欢找到喜欢的人,你该为他高兴才是。”   “我忘不了那个女人,我不想他和我一样。”沈莲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手上细微的皱痕述说着他已不再年轻。“小欢带来的那个女人……她没那么简单。如果她……清欢怎么办?难道要像我一样,这么痛苦。”   沈玄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沈莲的发顶。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经历痛苦,无力劝解。连带她可爱的孙儿,不得不活在压抑里。现在,他可以走出来了,可怜的儿子仍旧不能忘怀。   或许,这是命。她们这一家子,一旦爱上,便再也忘不掉,逃不开。沈玄看着那幅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孩子。   “那个孩子,我知道,她把小欢放在心上,也不是个心狠的。她们两好着,你现在也劝不动清欢。”沈玄叹了一口气,“他自小有主意,现在大了,就随他去吧。无论结局,都是他自己选的。”   沈莲点点头,不再说话。在沈玄的房间里待到深夜,才回房。   ? ☆、第二十五章 ?  柳家一行人在一个太阳高挂的中午才回到柳园。越国的武林大会上,柳家表现低调。七人凶案发生之后,柳家每次都是集体出行,只在大会现场和客栈之间往返。   因为七人凶案,凡是众多刀客受到了其他人的怀疑,看谁都像凶手的气氛默默地在阮南城酝酿着。名门柳家自然逃脱不过,好在柳家的江湖名声不错,大家都不觉得大门大户的柳家会做出这种事情。   无奈前辈们行事确实不拘一格。有封侯拜相,一把刀退却多年山匪,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也有肆意妄为,与魔教一道。不然,怎么柳家留下一个“狂”名。这个字可不只是指柳家人的刀法,性格也是其一。武林盟对柳家并不是那么放心,毕竟这一代还有一个与“邪教”交往甚深的“柳一刀”。   在那日,经过柳非卿的提点,武林盟请来用毒好手毒娘,最终确认,让这七人身死的不是那一刀,而是江湖绝迹的奇毒“春雨”,取自春雨无声。此毒杀人无形,又是液体,无色无味,中毒之后即刻毙命,又因为尸体上并无痕迹,很少有人能认出这种奇毒。   毒娘道,这奇毒也是在她二十几年前幸得一见,才能认出。准确地来说,是那位“不畏鬼神”的神医和她的好友主持的医术茶会上,那位神医分析了当时盛行的几种杀人□□,从症状到药理,字字珠玑,针针入血,与会者大有裨益。   她是在这几位前辈的启发之下,才开始专攻毒术,如今算是略有所成,其他的大概是江湖人所给的虚名罢了。现在又见这种奇毒……毒娘想了想,与武林盟众人辞别,欲前往越国,在与常年在越国活动的神医再见一面。   而对能认出奇毒春雨的柳非卿,毒娘与之交谈之后,对这个年轻的后辈推崇不已,“虽不是学医的料子,但见识之广,在下望其项背”。又不知从哪里得知,原来柳非卿正是“不畏鬼神”的亲传弟子,对待柳非卿更是高看几分。   七人凶案是因奇毒的消息一出,人们对刀客的看法好了很多。但恐慌却越来越重,看得见人影的刀总比让人无声无息,防无可防的奇毒要好防备得多。更何况,武林盟至今还未能抓住凶手,一想到那个杀人无形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人人岌岌可危。因而武林大会一结束,武林人士三两成群,收拾行李赶回家中。   柳家并不在其中。因为这个案件,本来巡视越国产业的计划不得不搁浅,通知各个管事汇集到阮南城,查账并安排下一年的计划这样子,柳家也在阮南城多停留了十几天才把事情办完。办完后,立即启程,才能够在这个时候回到越国。越国江湖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   经过短短一个多月的历练,柳家的小姐们比起以前要成熟许多。她们静立在柳非雨的身后,一身简洁的衣袍,手持宝刀,面色严峻。在外辛苦让几个少女让脸部的线条更为坚毅,本来只是游山玩水的一游,现在却是变成这样的严肃。   柳非鱼亲自到大门迎接,让几位少女受宠若惊。   “娘。”   “大姑姑。”   柳非鱼欣慰地点点头,这些人可是柳家的未来。想到最近传来的消息,柳非鱼忍不住叹了口气,伸出大手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   一群人被簇拥着进了柳家。家主柳雷放下手中的事务,已等候多时。看着这一群充满朝气的孙子,心里也觉得欣慰。   坐在下手的夫郎夫侍看到自己的女儿,忍不住掉下眼泪。女儿出门在外,江湖有如此险恶,稍有不测就……做父亲的哪能不担忧?   抽抽搭搭好一会才停止下来。柳雷并没有阻止,在看到大家都冷静下来之后,挥挥手让男人们先下去,留在房中的只有柳家的大小女人。   “如今的形势,你们也心里有数。这一遭,柳家身在其中,可不像二十几年前可以脱开。”柳雷扫了扫在座的孩子们,“过几日,老祖宗回山庄,男人家就跟着去吧,几个小孩也是。你们也大了,是时候该担起柳家的担子。”   几位柳家小姐听完,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自然是欢喜自己有机会一展拳脚,忧心的当然是忧心,忧心柳家将会如何,忧心与爹爹、夫郎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但在接触柳雷信赖的眼神之后,她们都坚定自己的信念。   柳雷想了想,点了了十三岁的柳云杉,她是柳非鱼的嫡次女,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刀法已有所成。除开武艺不说,她年少老成,处事沉稳公正,却不迂腐。柳雷看着这个小孙女,心里有些不忍,更重要的是她是所有孙辈中最像柳非卿的一个。   若柳非卿能照顾这一家子再好不过,可柳一刀向来不退缩,在后方守成不是她的做风。   “小杉你带着其他人三日后随老祖宗前往山庄,待到此次风平才可回柳园。你可明白?”   柳云杉显然没想到家主点了她的名,从容地站起,双手抱拳,“孙女明白。”   “好。”柳雷看了看几个坐在高椅上的小孩子,她们个个面容严肃,安安静静的。“你们几个就跟着小杉,乖乖练武读书,不要闯祸。”   “孙女明白。”清脆稚嫩的声音齐声响起。柳雷颇为满意,挥手让她们先下去,才把她得到的消息道来。   此次风云并不是无缘无故,梁陈林柳四家自兴起以来已过百年,百年足够一个大家族从兴起到衰败。三十年前,四家为了安天下人心,广开武馆,传授武艺。二十多年前,人祸天灾,四家均有天之骄女陨落。当时还不是家主的柳雷差点就死在瘟疫之中。更不用提梁林两家大半的好女儿都折了,唯有忙着镇压叛乱的陈家没有过多参合其中,但也为了越国只留下嫡长一支。   “这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柳云舒小声地问着坐在她前方的柳云起。   柳云起摇摇头,二十年前她还在襁褓之中,这件事情大家都再三缄口,她也不知道。   “二十年前……”   琅邪山庄,众人纵情饮酒的结果无外乎隔日起来醒来一片头昏脑胀。清欢黑着脸盯着老老少少喝下醒酒汤。这一次的醒酒汤效用虽好,味道格外清奇,不亚于某人的黑暗料理。连沈莲长老都不能逃过一劫,她们这些小虾小蟹只能乖乖从令。唯一例外的恐怕只有神清气爽的教主夫人,她虽不改颜色,却也不像是经受摧残。   事实上,作为一个久经风雨的女人,柳非卿出门不忘带上秘制醒酒药,一颗入肚,隔天醒来,百痛全消。至于那迷之味道的醒酒汤自然也是经过她的一番改良,达到良药苦口的境界。   清欢对此十分满意,他虽不舒好酒之人,但迫于身体原因不得不旁观,心里难免有疙瘩。看到她们不好过,他自是畅快不少。   一夜放纵之后,众人收起心,好好做事,一条条消息从越国四方汇聚而来。清欢所做所为都没有避开柳非卿,她看得明白,这琅邪看起来虽是个小门派,但乾坤不少。怪不得,很少人愿意招惹她们。   清欢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挺直腰,感觉到腰间一片酸麻。漂亮的柳叶眉微微皱起,双手搓热按在腰后。热气从手掌传入腰背,缓解酸麻。门外已是一片春光灿烂,山间虫鸣鸟语时有响起,还间夹着猫叫犬吠。   托腰站起,久坐之后酸麻不仅仅只是在腰部,连小腿也隐隐发颤。清欢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在衣物的掩盖下,已经悄然隆起。   清欢正想和肚子里的宝宝说一点悄悄话,就听院外传来一声大喊:   “教主大事不好了……”   ? ☆、第二十六章 ?  那夜醉酒之后,隔日心虚的江一流才将教主已怀有身孕这件大事上报。沈莲当时就气得摔了白瓷茶杯。沈玄又是惊异又是感叹,还有心疼,心疼那个被沈莲一怒之下损坏的心爱的茶杯之一。   比起沈莲的气急败坏,沈玄明显淡定许多,问清前因后果也就算了。有一个不省心的未婚先孕的儿子在前,沈玄对孙儿的表现已经满意。毕竟,清欢是正夫,拜过天地,摆过宴席。她们想要赖账也不可能。至于婚后小两口浓情蜜意,早早有了玄孙更是喜闻乐见。   当柳非卿和清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尴尬站在一边的江一流,脸黑的尽失美人本色的沈莲,以及对清欢露出一个无辜表情的沈玄。整个房间分为狂风暴雨和风平浪静两个不同的世界。   柳非卿对正式拜见长辈的场面来的这么快的事实做出脸上一片平静,底下略有不安的表现。   清欢显得淡定得多。他扶着腰,矫揉造作,孕态十足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沈莲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了。   他拍案而起,一手流云袖向着清欢,哦,不,是柳非卿抽去。对清欢的岳父大人,柳非卿自然做不到对待敌人一样的冷酷无情。柳非卿脚尖点地,急急往后掠去,越过门槛,到院子中央。石板铺就的院子里两人你来我往对了好几招。   柳非卿借着沈莲一掌之力,往后退去,翻身站在墙头,暂时得以停手。柳非卿并不擅长徒手,也就勉强对上几招,撑不下去就只能动真招。   沈莲一时气不过,几招间的来往,沈莲就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能这样冷静自持,寻找机会退后。从那克制不住想要动用杀招的本能,到细心缜密的,这个女人和她并不相似。   沈莲不自觉地拿柳非卿和她做比较。她不过是一个大夫,虽然每日打打拳,但实际上并不会半点拳脚功夫。练拳不过是为了她口中念叨的“养生之道”。她的身上带着一股药味,当时他并不觉得药味有多好闻,但是渐渐的开始熟悉那股味道,也渐渐地喜欢上那个女人。他开始收敛脾气,学习如何做一个贤惠的夫郎。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他陪在那个医痴身边,直到有一天,他回教过年,她则回家。他因为未婚先孕被母亲禁足,派人送去书信,却回报找不到人。之后的事情就成了现在,他生下孩子后,也曾出山找过,找不到任何人。他再也没有见到孩子的娘亲,甚至总是医痴医痴地叫着,连她的名字也不清楚。   柳非卿见岳父陷入深思,跳下墙头。房里,沈玄看两人过招看得津津有味,“小欢眼光不错。”   “那是自然。”清欢与有荣焉地笑笑,手下行云流水地泡了三杯茶。   “小欢你来看我这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清欢手指在桌子上点一点,“是的,我怀疑最近发生的事情与二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二十年前啊……”沈玄倒是没有想要隐瞒,“这件事情说来你爹会比较清楚。”   那是一段很久远的事,老一辈很少谈起。那一届武林大会比现在热闹得多,一大波新秀崛起。   沈莲媚骨天成,初出江湖就使四国美人黯然失色。一群横空出世的大夫,不知师从谁的门下,左右都在这个时间冒出来,以神医“不畏鬼神”与一个不知姓名的好友为首,一举破解江湖中多种奇毒,让那些研究□□的前辈又恨又爱。   一个行侠正义,威名远扬的侠士,现在的武林盟盟主程可贵。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专门猎杀武林人士的杀手,一宗让武林人士不再言语的大案。   武林大会之后的三个月,死了一百一十七人,其中足足九十人在越国毙命,而其他人都与越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死去的一百一十七人间光是四大家的人共有四十人。她们都被人用千奇百怪的方式杀死,有用毒,用刀,用剑,甚至是赤手空拳打死。   当时武林间,一点风吹草动,人们惴惴不安。   柳家作为四大家最为繁盛的一家,伤亡最为惨重。柳雷那一辈只剩下两个人。柳雷当时在越国巡视产业,不小心遇上地动,当地爆发瘟疫,整整半年无人进出,幸运地逃过一劫。梁家也没有好多少,伤亡惨重,几代传承几乎没落。陈家……陈家的人都折在战场上。   林家本来是身在对抗的最前线,却在嫡系死了一人之后,退缩闭府。直到风平浪静,才从出江湖。因而林家一落千丈,凭借着祖业才保住四大家之位。现在江湖人很少提起林家,林家也识相地闭门谢客。听说,林家人准备走出仕的道路。   这些是后话,当时没有人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   沈莲广为人知的只是他的皮囊,武林大会的时候,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沈莲,被他打成重伤,证明美人可能是带刺的。   而后,接二连三死了好几人,每一个都看起来像是被沈莲一招打死。沈莲被人这么不清不楚的扣上一个大锅,心里自然不爽。但是以他的性格又不是会解释的。这时候总有人挺身而出。挺身而出的不是武林侠女,而是一群行为低调的医者。   她们查看几番,得出的结论奇毒“春雨”才是致死的原因。至于那手印,沈莲打人用袖子怎么会用手?而后多种死法证实了她们的说法。   沈莲还记得她说的一句话,“春雨这么贵,制它的药材可以做其他好多药。”   这只是个开始。   大家不以为然,然而之后的事情出乎大家的意料。越国一个小门派被灭门,二十七人无一生还,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程可贵和她的好友赶往案发现场,四大家也派出精英子弟调查此事。   那一去,回来的没几人。沈莲当时好奇不已,跟着“哪里有奇毒,哪里就有我”的医痴女人前往。看了那些尸体,沈莲难受了好几天。医痴十分淡定地分析,行凶的人至少有五人,用了三种兵器,三种□□。梁陈林柳,无一不是在其中。   众人听后,认定四家之中出现了不义之人。后来几天四家接二连三的死人,激化了这矛盾。甚至还接到纸条,若是她们再查下去,那么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林家退缩了,梁家柳家还在坚持,突然爆发的战争让陈家不得不赶赴战场。武林盟没有退,其他侠客在她们的劝说之下,纷纷回转。   断断续续的杀戮,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直到大家都筋疲力尽,直到坚持的人寥寥无几。沈莲跟着医痴,直到越国某地地动,爆发疫病,前去救人才离开。   “所以,凶手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沈莲敲了敲茶杯,示意清欢满上。清欢先是给柳非卿的空杯倒上满满的一杯,才将剩下的半杯给了沈莲。“我认为是武林盟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 ☆、第二十七章 ?  “我的几位姐姐将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柳雷是第一批到的人,二十七人的尸体被整齐地摆放在院子中间。有老有小,有主人也有洒扫的仆人。   她们一行人将这个小门派的每一个角落都查看了,金银财务具在,至于武林秘籍,奇兵神器也不过是小门派的那一些,并无什么稀奇的。   为财?不是。为神器?没有。仇杀?这个门派在周围名声不错,没什么仇人,最大对手只隔一条街,是一户书本网,剑法不错。两家不过是子女间的互相攀比而已,称不上仇家。   死因和在武林大会上的惨案相似,无缘无故,不涉及钱财仇杀。调查因此陷入困局。   困局未解,独自一个出去喝闷酒的陈家小妹就溺水身亡。陈家万分悲痛之时,接到家里传信,越、骅交接之地,蛮人来袭。一行女儿不得不放下悲痛赶赴战场。与此同时,柳雷接到家里的命令,令她去查看几个产业,同时筹措粮食支援朝廷出兵。   柳雷的姐姐们仍旧留在那里,陈家小妹死于刀法。刀法凌厉,十分有大家风范,那极其纤薄的刀痕,与柳家成名绝技“垂柳飞叶”造成的伤口十分相似。初时,柳家也受到众人怀疑。还是被证实凶手其实是用毒针刺死凶手,在造成刀痕。   随后被一□□死的梁家长女,一剑穿肩的柳家二女以及乱拳打死的林家长女,一环接着一环,四家的人都被用其他家最擅长的武器杀死。这或许正是凶手想要做的事情,让四大家族都卷进来,谁都无法逃脱开。   “老祖宗让我们带着家中老小到山庄。”柳非鱼说道,“我们一直待在山庄里。”   柳雷喝一大口茶,润一润喉咙,现在想来,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段日子是那么的难熬,度日如年不足以形容。“那只是开始,随后,越国各处都开始有武林中颇有名声的侠士戾气死亡,直到……”   直到三个月后,再也没有人死去,大家才知道无名凶案终于结束。但是那时候的越国,已经千疮百孔,天灾人祸,地震瘟疫战乱流民,每一个都能让这个国家动荡不安,而每一个都在这个时候发生。江湖自有大义在,国家有难,江湖人自当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天下百姓为重。   江湖人放下手中的事情,赶赴战场,运送药物,安置流民。这样一群武林人士正是越国这个小国能够在这片大陆上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吧。   “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柳雷抬头看着房梁,粗壮结实,无论风吹雨打,无法撼动。柳雷的声音阴沉森冷,“杀死柳家人,我们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她们。这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停止调查。这几年才取得进长。”   柳雷表情稍缓,“柳家狂名可只是说说而已。”但是眼睛里闪着的光芒,却让柳家小辈心中的紧张减少了很多。她们又看见奶奶露出这副摸样,想来这一次也一定能顺顺利利地解决。   柳云杉稚嫩的面容是她一贯的冷静,“奶奶知道凶手了吗?”   柳雷摇摇头,“武林盟,陈家,林家,梁家,许多人都与这件事情有关系,我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凶手擅长用毒,用暗器,是一个大家族门派才养得起。我猜……”柳雷没有说话,手指向南方。   在座的柳家人脸上流露出诧异,随后便是一致的担忧。   沈莲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至于后面的,他回教生孩子并不清楚。之后他没有在关注这件事情,她已经不见了。   沈莲收敛心中突然爆发的愤怒和悲伤,他看着坐在一边相依相偎甜甜蜜蜜的小两口,有点羡慕,如果那个女人还在,现在他一定能和她们一样。   柳家……柳非卿心里默念,柳家牵扯其中,她必须回去一趟。清欢因为一直关注七人凶案,对这件事了解更多。这时候,与柳非卿想到一处。虽然,柳非卿看起来不在意柳家的样子,实际上并不是。   他伸出手,覆在柳非卿圈着他腰身的手上,传递着他能够传递的支持。至于,柳非卿会不会和那个女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呵,他肚子里攥着她的孩子,他手里攥着她的心。想要跑,也要逃得过琅邪的天罗地网。   再说,实在不行,他亲自跟着。孩子?她不是很擅长这方面吗?想到这里,清欢又觉得自豪,又觉得好笑。   沈玄正对着清欢坐着,看到他脸上古怪的表情,不明所以。   从回忆里脱离,对着甜蜜蜜的两人,沈莲重新关注把两人找来的重点。江一流已经知情识趣地先行告退,将空间留给这一家子。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欢眨眨眼,“就是这么回事。”   “被给我打马虎眼,我从来没有叫过你可以在没有长辈的允许下,私自成亲!”   “总好过,有的人没有成亲。”   “你说什么?是谁辛辛苦苦生下你,抚养你长大?!”   “奶奶。”   “她怎么会生……不对!我生下你不是让你来气我的,早知道当时我就应该……”   “千金难买早知道。”   “你就是这样和你爹说话的!”   美人就是美人,怒发冲冠依然别有一番风情,不愧是能在江湖上交触风腥血雨的男人。   这份魅力显然不是在每个人面前一样管用。柳非卿神色不改,安静地充当一个旁观者,不介父子两人的战争。   沈玄老神在在地捧着茶杯,一边看着两父子又、一、次吵架,一边观察着这个孙子的妻主。刚刚小露一手武艺,让沈玄忍不住称好。清欢的武艺是她教导,根骨极佳,吃苦耐劳,苦练不断才有这身武艺。柳非卿的轻功一般,对敌沉稳,招式之间有隐隐有杀气。这柳非卿看来是个真刀真枪见过血的人物,这可以比沈莲口中那个只会医术的女人好上不知多少倍。唯一让她当心的,还是柳非卿背后的柳家。   ? ☆、第二十八章 ?  一场春雨一场暖,绵绵细雨中,万物萌生,白天开始变长。这一天,晚饭吃完天仍旧亮着,一骑快马在稍显寂寥的柳园门前停住。   马上下来的是个身穿斗篷的女子。利落地下马,敲门。开门的老仆看到人,唤道:“您回来。”身后的仆人从门里出来将马牵走,来人正是柳非卿。   柳园中已经是一片百花灿烂,微微带上夏日的气息。柳非卿大步走着,她向清欢保证三个月内一定回转。疾行赶路让柳非卿有点疲惫,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问清楚家主柳雷所在的地方,柳非卿快步走去,幸好现在府里没什么仆人,否则定会被她吓死不可。   柳非卿当初可是柳园最不能惹的人,没有之一。柳雷虽然积威甚重,但对待下属下人不是很严苛,其他主子自然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柳非卿对待下人十分宽容,只要不要触碰她的底线。像那次,有不长眼的克扣她的东西,柳非卿冷着脸将她赶出柳园,并下令永不怒用。至于各位小姐,也被她制的服服帖帖。   柳非卿走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或坐或站着五人。   柳雷见到柳非卿,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柳非卿点点头,找个空位坐下,“现在情况如何?”   “比想象中的好,她们大概不知道我们了解有这么多。”柳雷敛去笑容,黝黑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房间里其中一人一眼。“非雨已经带人前往越山城,非鱼留在府中。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柳非卿点头,将带上的信交给柳雷,就离开柳园。她留在柳园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找那个可能知道什么的人。   柳非卿在柳园休息一夜,隔天蹭着天亮就离开了,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赶路,还有心情给清欢寄去一封信。   柳非卿闻着空气中的甜腻到不行的味道,深切地认识到,自家小兔子身上的那种清香比起这个味道要好上不知几十倍。   如果小兔子知道她到花街柳巷,估计恨不得揣着她的孩子,闹个不可开交。想到这里,柳非卿那张经常性保持着冷冰冰一个表情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在那些半开着门,趁着没有开业到后巷吹吹风的男子看来,简直迷人的不可救药。   强壮,有力,十分有女人味。   柳非卿不知道怎么突然间他们对她突然那么热情,但这并在不阻碍她大步走进暗巷的最深处,那个深色的木门。   门后出现的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身上背着大大的药箱。“堂姐?你怎么来了。”没错,她正是“不畏鬼神”的女儿,柳非卿的表妹罗甘草。   罗甘草打开门让柳非卿进来,这个小院在一座教坊的后面,教坊爹爹正是柳非卿的姨丈。说起师傅的故事,也是挺有趣的。出身在医术世家的两姐弟,一起学医。柳非卿的爹爹慈悲为怀,悬壶济世。师傅则相反,她只是迷恋医术,至于救不救人要看心情如何。   神医和姨丈一度春风,此后每次来都只点他,甚至还给了一把笔钱。不差钱的神医让姨丈可以赎身,于是他就自己赎身了,但还在楼里做一个教导舞蹈的老师。   后来,他一直跟着师傅。神医不在意钱财,大笔钱财都由姨丈打理,他便买下一个落败的教坊,收留一些可怜人,教导琴艺舞技。   柳非卿从院子里走入,院子布置得很清爽。柳非卿很熟悉这里,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穿着长长的舞衣的胖娃娃。   “表姐,抱抱!”胖娃娃甩着水袖,伸着小手,结果一脚踩在自己的长裙上,啪叽一下就摔倒在青石板上。   罗甘草一脸黑线地看着倒在地上还不忘伸长着双手,讨要抱抱的罗小艾。这孩子已经两年没见非卿姐了,什么时候他的记忆力这么好了?娘教的草药没认全,爹教的舞也只是个空架子。   柳非卿最近对这个“讨要抱抱”的表情和动作已经十分熟悉了。上前几步,将倒在地上的男孩抱起,颠了颠,还真重了不少。   “放下小艾!”院子中传来一声喊。   柳非卿转眼就看见师傅手里拿着一根草,怒气汹汹地看向这边。柳非卿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胖娃娃。   神医大步走来,“罗小艾你干的好事!你知道你弄坏的这个药草花费了我多少心思才种活的吗?”   “不知道。”   “你还敢顶嘴?”   罗小艾撇了撇嘴,不是你问我的知不知道的吗?   这种场面再一次在小院子里上演,柳非卿整个人都柔和了,如果孩子出生,会不会是这样子的?弄坏东西,然后她生气了就追着它满院子跑,其实舍不得打到它。   “人已经选好了。”陈开递给程呈一张纸,上面写满人的名字。   程呈扫了一眼,里面有的人大多数她都认识,有些甚至和她私交甚好。看着这些熟悉有陌生的名字,程呈的手指敲敲桌子,看着纸的眼睛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柳非卿。”声音优雅如同丝绸,程呈侧头看着坐在一边的陈开,“为什么她的名字不在这上面?她不是更符合我们的要求吗?”   陈开眨了一下眼睛,才反应程呈问了什么?   “一刀他已经从柳家分家,严格上并不算是柳家人。”陈开道,“再者这一次,她并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   “但她符合我们的要求,她和柳家、和琅邪关系密切,她还是神医的徒弟。”程呈脸上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难道是因为柳非卿是陈小姐的好友,才如此网开一面?”   “少盟主说笑了。在下只是就是论事而已,少盟主也知道,柳非卿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她的师傅‘不畏鬼神’可不是好热的角色,而琅邪……”   陈开从程呈手中拿回那轻飘飘却重于千斤的纸,“少盟主可不要坏了计划才好。不然那后果可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自然不会。”   陈开看着程呈离开书房的背影,轻哼一声,这个少盟主不过是空有其表的女人,只有那些只看外表的人才会看上她。她有什么能够和柳一刀相提并论的。再说,觊觎有妇之夫算什么本事。   ? ☆、第二十九章 ?  柳非卿跟着罗家人走到院子里,当其它青楼花街开始营业的时候,罗家的教坊则关上大门。神医提着罗小艾在前面走着。芍药,柳非卿的姨夫,站在门口送走那些风姿卓越的男子,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袍,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神色淡漠,并不过分关心这些人,但当他看到走来的母子三人的时候,神色突然就变,变得温暖可亲,他伸出手抱起被妻主提在手里的小儿子,拍去他身体上的灰尘。   “小艾你又不乖了。”   “爹爹抱抱,”罗小艾摊开手,“手痛痛,吹吹。”   摊开的小手上带着一些灰尘,皮糙肉厚的罗小艾根本不疼,习惯性的撒娇而已。柳非卿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要是她的孩子像罗小艾这样子,那一定要……还是让活力四射的小兔子带着吧,一只小兔子带着一只小小兔子,看来她要准备不少萝卜了。   呵呵。   上酒楼饱吃一顿,柳非卿难掩疲惫。   神医拎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从门外走进来。   “师傅。”   神医瞟了一眼柳非卿,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出她的身体状况。“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手上动作不停,倒上满满的两杯,黑褐色的药水从壶嘴流出,闻起来一点都不好。柳非卿对此十分习惯,感觉水温并不烫,拿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   浓厚的药味刺激着味蕾,每一次神医拿出的药水格外不同,柳非卿摸着鼻子,那流动间刺鼻的味道,让柳非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扭曲。   “你这一次来,想要知道什么?”神医虽然足不出户,但自有她的消息来源。   武林大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神医,柳非卿且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值得两人现在谈的。她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脉案,递到神医手边。   “这是?”神医翻开,里面是笔走龙蛇的字迹。“……你那个小夫郎的脉案。”神医皱着眉头,“等等让我研究一下。你的医术有点长进。”   “谢谢师傅。”   神医合上手里的脉案,转头看着桌子上两个空茶杯,默默抬手给柳非卿又满上一杯。“你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这个,说吧。”   柳非卿在神医的逼视下,把那杯药水一饮而尽,苦着脸道:“师傅谁知道‘春雨’的药方?”“春雨”当年确实失传,现在那七人凶杀案的“春雨”其实是出自神医的手笔,是神医后来根据残留的资料重新研制出来的“春雨”。   神医皱眉,“当年也是‘春雨’,它本来是由越国与骅国边界上的一个小部落中独有的一种草药‘鸣虫’配合其他制成。二十年前,陈家横扫蛮人部落,那个部落估计已经不存在了。我曾经去探寻过,剩下的药草已经不足以制成□□。”   神医感觉口里有些干,抬手喝下水……不对,这不是她为柳非卿特制的要睡吗?神医神色淡定,如果她的脸上不时偶尔露出僵硬的话,会显得更加有说服力一点。   “我回来之后开始重新研究‘鸣虫’,用其他草药代替它。这就是现在的‘春雨’药方。这个药方我曾经给好友看过,不过,她们应当不会随意将药方透露给别人。”   “确定吗?”   “并不。”   听到这十分坚决的一声,让柳非卿忍不住一愣。师傅你这么肯定真的可以吗?那些可是你的好朋友。以神医的性格,她的朋友一定不止医术高超的大夫,还包括其他医术高超但性格并是很好的朋友。或许其中有人把药方透露出去了?   “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到哪里去。”   “一个也不知道吗?”   “不。”神医看看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徒弟,也是她的最疼爱的弟弟的女儿。二十年的岁月,让弟弟的身影逐渐模糊,也让在襁褓里的孩子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女子。   从她的角度讲,并不希望柳非卿参合进这么危险的事情。但是,柳非卿在这一方很像他,决定的事情一定要去做,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她拦不住弟弟前去救人,也不会拦着柳非卿去调查这件事情。   “你在我这多留几天再走。我试着联系她们。”   “好。”   一向低调的柳家难得在这个多事之秋广发英雄帖,邀请大家前往共商二十年的悬案,自称已经掌握一定的证据,或将揭秘凶手是谁。   此帖一出,越国武林间掀起一片风云。柳家名“狂”,行事颇有狂士之风,却很少参与这种大事,而这一次居然牵头,十分可疑。   但又有人道,柳家为四大家之一,虽然这四大家不分首尾,实际这几年梁林事弱,陈家又为朝廷守卫疆域,柳家隐隐有成为四大家之首,由柳家牵头无可厚非。   众说纷纭之际,其他三大家族也有点坐不住了。   梁拳梁家,家主看了看坐下子弟,梁家现今一代不如一代,靠着老祖宗挣下来的家业苦苦支撑。虽然,梁家开的武馆最多,将梁家拳法弘扬越国,然而那些外姓子弟不过只能学得梁拳二一,真正的传承却还在梁家女儿中。可惜……“德善,此次就由你代表我们梁家前去,切记小心行事,万万不可坏了梁家家风。”   “是。”这等好事落在头上,梁德善喜不自禁。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娘亲刮目相看。   陈枪陈家收到请帖的时候,陈开正在院中看着程呈指点陈著武艺。说是这么说,陈著从小跟随娘亲在外打战,学的枪法沉稳大气,凌厉之间带着煞气。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武艺更重要的是保命。陈开看着陈著一枪挑开程呈的剑,枪尖檫过,挑落程呈的长发。   程呈面色微变,手上动作凌厉几分,也顾不得留手,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破坏她发型的小屁孩。   陈开看着程呈毫不留手,几剑挑开陈著的枪尖,一剑直取面门,在陈开收枪回档的时候,变式刺向陈著的腰腹。陈开的眼睛眯起,这个少盟主不是一个能够沉得住气的人,前几天想要在名单上加上一刀的名字已经可以看见一二,今天却因为陈著不小心伤了她的头发,便想要下狠招。陈开将自己的配枪拿在手中,随时准备。   场上的斗争十分激烈。陈开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剑锋,但是还是被划破腰带。手臂上的肌肉迸发青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程呈背后。   这一招若是挨了,估计真的是你活我死,程呈轻点足尖,几个飞跃回到场边。将长剑丢给一边的侍从,几位小侍替程呈整理好衣裳,打理发型,伺候她净手净面才退下。   “陈开你可是坑我。你这小妹武艺可不弱,也不早点提醒我,害我出丑。”   “少盟主谬赞。小著多年随母亲在外行军,不懂分寸。小著还不给少盟主赔个不是。”   可陈开脸上满满的自豪看得程呈眼疼,“赔不是就不必了。这次,柳家一行,还请陈开与我同去。”   “那是自然。”   林剑林家,白衣书生翻开手中的请柬,红底黑字,闭目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有纸张淡淡地香味,是竹叶香。林家离开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 ☆、第三十章 ?  月上柳枝,柳非卿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面前摆着的正是她的爱刀,说起来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这把刀的名号。这把刀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看起来十分普通,与寻常的刀没什么区别,事实上也确实只是一把比较好的刀罢了。能得柳非卿如此爱护的原因,无非是这把刀是爹爹送与她的。   小时候,柳非卿开始学刀,就展现出非同平常人的天赋。那时,爹还在,拖着病弱之躯出门一趟,回来带来的就是这一把刀。   对柳非卿来说,刀就是刀,有没有名字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她小时,曾经把这把刀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一刀。   说来,“柳一刀”这个名号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被人叫唤,以至于行走江湖时,别人不知道她的名讳,却认得“柳一刀”。后来,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一刀制敌,不过是夸大。   柳非卿在布上倒上水,擦拭着刀面,雪白的刀面反射着月光。柳非卿敛眉,手持刀一挥,一道刀气射进黑暗的一角。   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游刃有余地挡住了柳非卿的刀气。   站起身来,刀尖指着地面,“出来。”   黑暗中悉悉索索声响之后,走出一位身穿黑衣华服的女人,不,是……“你怎么来了?”   本来穿得齐整的衣服被扯得有些凌乱,柳非卿想起来,刚刚人藏的那个地方似乎被她放了不少东西。她们这一招,估计……柳非卿果然在清欢的头上看到了那细碎的网状物。身上的那些已经被清欢清除七七八八了。   “你在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清欢在柳非卿可疑的眼神下将头上的东西扫下来,不可避免地把他发型弄乱了。“柳家把帖子送到琅邪,我能不来吗?”   当然可以,派个差不多地位的人来便是。柳非卿的嘴角不可避免地勾起,细微的弧度让整个人都柔和了。但一想到这个男人跑来这个是非之地,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无奈。   见女人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清欢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往柳非卿身上一靠,不去理会身上。夜里微凉,柳非卿身上的温热的体温让清欢赶路一天的疲惫一下子都涌上来。素手纤纤,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整个人又软了三分,就这么贴着柳非卿要往下滑去。   柳非卿皱了皱眉,靠近的距离,男人脸上的憔悴清晰可见。柳非卿赶紧伸手,将人拦腰抱起,抱进屋里放在椅子上。小院没有别人,柳非卿只能自己动手,在厨房煮水。   等到她端着热水回来,清欢早就靠着椅子,睡眼朦胧。   柳非卿只能动手把人收拾干净,宽衣上床。这时候才想起来,她的爱刀还无辜地呆在院子里。   这可真是……   若是让人知道爱刀成痴的柳一刀有朝一日把她的爱刀忘记在院子里。那可真是可喜。   柳非卿想到她的好友们将会如何打趣她,不由摇晃着脑袋,收拾东西,去院子里把刀捡回来。至于那把被更加无情早已梦周公的主人扔在一边的宝剑,估计等明早才有人注意到。   洗漱的水被柳非卿哗地一下都贡献给大地,飞溅的水珠不可思议地碰到人体。柳非卿倏然挥刀而起,直直扑向那个在黑暗中埋伏许久的人。   来者并非一般人,伸手在腰间极快地一抹,再挥手的时候带出一片寒光。一挑一刺,不仅将水珠挡回,剑尖也袭向柳非卿的手臂。   月色这般动人,又夹杂着深夜蝉鸣,远处传来打更的铜锣声。微风吹拂,散去日间的热气。这般好时间,不用来好眠,却来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情,真是可惜,不合养生之道。   柳非卿管不上养生之道,只见她扭手翻身又是一劈,劈开剑影,上前一步,直直面向敌人,大开大合间沉稳大气。刀随心走,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把人逼向湿滑之地,借着地势,轻轻一挑,一张白絮大网从天而降,一下就把人给缠住。柳非卿又从一边抓起一把药材,手中用力一捻,一抛,漫天药粉袭向对方。然后……   “怎么……”回事,清欢披着外衣推开门,看见院子里的女人提刀而立,意识到貌似有不速之客,大概是最近一在女人身边就失了戒心,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想是这么想,黑衣人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埋伏在黑暗中的同伙,发现了一个软柿子,怎么可能不借此完成任务?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破空之声,不等柳非卿回身,清欢不从哪里摸出一手暗器,漫天雪花,四散而去,黑暗中传来几声闷哼。   这一切的制造者则悠悠然地紧了紧衣服,想到自己的身体不合适动用内力,担忧地摸了摸小腹,隆起的弧度温热。大概宝宝睡着了,没有来添乱。他没有告诉柳非卿,最近小腹间偶尔微微发疼,过一会,又没有痛感。害怕宝宝出事,但让他呆在山里,却又隐隐有点不安。   柳非卿回房点了一盏灯笼,拿着麻绳把院子里的人全都打晕捆成一团。心想,赶明儿还是换个安全的地方,夜间好眠,省的男人又被吵醒。   且不说,这边小两口重逢,一时间甜甜蜜蜜。另一边的柳园已经送走了一半多的主人家,侍从分了不少跟随。偌大的柳园一时间清冷不少。不过倒也很快就重新热闹起来了。   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齐聚柳园。柳非卿本来不打算过多掺和,无奈有个琅邪教主想要体验一番。不过说来,琅邪在越国的规模不大,因为实在是太有名了,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有名的当然不会是清欢,而是前面的那几位。这一次的主力不是深受信任的江一流,而是嘴硬心软,想要一见亲家的沈莲沈公子。   沈公子一出,谁与争锋。儿子都嫁人了,沈公子还是一副年方二十,妖娆动人的模样。因为心情而阴郁的脸色,在美貌之下不显狰狞,反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邪魅。   清欢跟着清欢,夹在柳家众人之中。借着余光,看着自家魅力不减的爹,把一群老老小小的女人迷得七荤八素,也算见识了一番当时沈莲搅动江湖的动静。   众人的唏嘘就不提,柳雷没想琅邪来的居然是隐退已久的沈公子,更没想这位沈公子居然一直看着柳家人,从她看到她的女儿,再到那些孙女。她自认柳家和琅邪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惹上这沈公子?   一想到这沈公子可能看到那些小孩之一,柳雷的脸色不由黑了,和自家女儿对视,看到的也是不美丽的脸色。   两方的暧昧,明眼人一看皆知。这柳家什么时候惹到琅邪?难道是……联想到柳非卿在武林大会上与琅邪男教主交往甚密,年前才刚摆婚宴,莫非这沈公子是再为琅邪教主抱不平?   ? ☆、第三十一章 ?  众人落座,将大堂坐满,柳非卿选的位置靠后,前面是坐姿端正的柳家小姐,左右是柳家亲信,是一个相当安全的位置。特立独行的柳非卿占了两位子,不知从哪里带来一位面色黝黑的好友。   柳非卿带来的人,自然不疑有他。清欢大大咧咧地坐在人群中,手里甚至拿着柳非卿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零嘴,感情是把这里当成大剧现场。   清欢转头就看见沈莲带着琅邪教众,衣袍翻滚,气势十足地走过来。清欢的眼睛抽了抽,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在看到沈莲那张绝代风华的脸惊呆了一众老老小小之后,清欢缩了缩头,将自己往柳非卿身后藏一藏。   清欢是偷偷跑出来的,不只是指从琅邪出来的事,他不过是在最后的一段路程赶得比较急,没有等人。左右定下来的计划并不是由他出面,他没有必要跟她们一道,这不就是暴露了吗?   也不想,大家的本意都是让他安静地呆在山里,好好养胎。清欢看着柳非卿的侧脸,但是显然对于他来说,在柳非卿身边更能静心,柳非卿会照顾他和它。   柳雷手掩着嘴巴咳了一声,“今日请诸位前来,正是为了前些时间发生的七人凶案,以及……一件旧案。”   “武林大会那日,虽被证实那七位少侠并不是因为刀伤而死。此案虽然与柳家无甚关联,但是却与二十年前的大案有所联系。柳家不得不查,柳家人的性命不应该如此不明不白失去。”柳雷顿了顿,“柳家无能,耗时许久只有丝毫线索。”   二十多年前的那些人并不是无缘无故死亡,却是早有预谋。或者说,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有预谋,却被有心人利用。   武林大会那宗案件时日已久,出手的正是一击必杀的稀世□□。而据后来得到的消息,这种□□来自于越国边际的一个小部落,那自然是部落里出来的人制造出的案件。具体原因,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的二十七条人命却不一定是部落里的人犯下的,或者有可能是借刀杀人。”柳雷吐出最后的几个字,眼神凌厉地看了一遍四周的人。   有几个人缩了缩,并不敢接触柳雷的目光。   “借刀杀人……柳前辈,为何要借刀杀人?”   柳雷摇摇头,并不作答。“四大家族青年女子横死,如何能是没有半点计划的,更不用提其中的算计,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想出来的。”   并不是一日两日的谋划,因为越国的武林人太多了,多到,随意的路上的一个女人都是武林人士,她们习武,她们行走。百姓也是武林人,甚至武林四大家的名号,比起官府更为人所知。   “二十多年外族入侵越国,相信大家还有记忆。因为,一百一十七条人命以及死去的那么多人都是她们犯下的。”越国成国至今将近百年,与周边外族争分不断。二十多年前正是又一个祸乱兴起。   外族推举了一位统领,统领各部。正是她们谋划了这惊天大案。   “□□‘春雨’是她们的秘药,刚开始的时,不过是因为那些女子欺辱部落中出来的一位男子,他一怒之下,用毒杀人。”   随后,一个小门派也被她们毁灭,因为她们想要在越国制造混乱。一个门派的毁灭正是最好的理由,引蛇出洞。四大家族的人果然被吸引过来,随后她们悄悄地杀死一人,嫁祸给其他。所料不差,四大家族的人开始互相猜忌,猜忌的种子埋下,四大家族乱了。   地震后的瘟疫,大乱后的战争都是她们。一切到这里,已经十分明了。   大堂中的气氛开始严肃起来。往日里嬉皮笑脸的人现在都敛去笑容。沈莲倒是一脸无所谓,他靠着椅子,无聊地把玩腰带上的络子。斜着眼就可以看到躲在那么多人后面的黝黑的男人,清欢。   好一个清欢,他特意出山,而这小子却只顾着和女人甜甜蜜蜜,急着赶路连孩子都不顾。可心里又不得不赞同,如果当初他坚持陪在那个言而无信的混蛋身边,或许现在会是……   哼。   沈莲在状态之外可是独一份,清欢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并不知晓,他伸手悄悄地握住柳非卿温暖的手掌,手掌的茧子有些硬,磨得他有点疼。   柳非卿的注意力不在清欢的身上,她隔着人头,看着那代表陈家坐在前列的陈开。不过短短时日,好像已经相隔甚远。并非柳非卿想要怀疑这个好友,其中还有缘由。   战争带来的伤亡是不可能避免的。医者父母心,神医师傅有朋友前去战场,救死扶伤。其中,就曾经遇到过战不胜,以一敌百的活死人。她们不知用什么秘法将活人炼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而后来,神医师傅重新去探查草药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一处遗址。那里有不少稀奇的草药的痕迹,看来像是一个训练场所。想来那些人就是这么被训练出来的吧。   只是,那场战争,灭了那么多的部落,究竟有没有存活下来的人,存活下来的人会在哪里?恐怕只有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才会知道。   如今,相似的情形再次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外族死灰复燃,想要卷土重来,又或者其中还有别人的手笔。   作为统帅的陈家,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开对上柳非卿的眼神,悄悄挥了挥手,平静的脸上露出细微的笑容,还对着柳非卿眨了眨眼,做出一个稍后再约的手势。   “这么说来,这一次是她们来复仇了?”大堂中有人问道。   柳雷没有回答,她抬手喝了一口茶。“柳家调查到的也只有这么多。各位舟车劳顿,不如先去休息。明日此时,柳某还在这里恭候各位。”   “这……”   一位蓝衣短打的青年女子顶着一张灰白的脸,轻声地问坐在她身边的同伴。“我们不会像当时一样,无知无觉就被人给……”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自以为小声,却瞒不过堂中众多武林中人的耳朵。梁德善离着最近,她啪地一拳砸向椅子,椅子扶手被她打碎。转过头,满脸皆是阴郁不满,“你若害怕,还来作甚?”梁德善拱了拱手,“小妹不才,学拳二十年,打尽恶人。今日前来,只求能为江湖人出力,早日找到凶手。至于生死……”她瞟了开口的那人一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豪气冲天称不上,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经历过当时的绝望困境,说什么都不会腰疼。也有人,对这个梁家后人有了好感。想起此间事了,不如将自己的小子……   少盟主程呈嗤笑了一声,这人是谁?以前闻所未闻,现在居然跳出来当第一个。眼睛在柳家人中找了找,果然在后头看见柳非卿的影子。却不小心撞上另一道眼神,是她……那个一身书生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女人。她温和地对程呈笑了笑,平和,很容易就获得别人的好感。   这人,看起来不简单啊。   ? ☆、第三十二章 ?  待到众人散去,柳家才重新安静下来。柳非卿正和清欢逛着小花园,水波晃荡间,傻傻呆呆的锦鲤游来游去,对身边的危险毫无知觉。   清欢捡了块石头,丢进池里。看着那群傻鱼四散开。“你说,这一次会是谁?还是外族?”   “早被收拾了。”柳非卿伸手抓了把清欢垂下来的头发,“要真是外族还好,只怕……”   “只怕是家贼难防。”柳云起从一边绕到小路来,看着一身女装没有一点脂粉气的五姑父,再看看明显是习以为常的姑姑。“奶奶请姑姑姑父到书房一叙。”   柳非卿点点头,抓着清欢的手就走了。   柳云起走到清欢刚刚站着的位置,从地上拿出一个装鱼食的小罐子,手一挥,一群鱼就争先恐后的围上来。   “一群蠢鱼。”柳云舒从另一边走过来,特意避开了柳非卿。她一身锦衣长袍,手里还十分应景地拿着一把白玉为骨的扇子,打开来,丝绸扇面上画了一幅万里江山图。“我一直想不明白,家主怎么看重那个女人,明明你才是柳家最有能力的那个人。”   柳云起不理会柳云舒,自顾自地喂着鱼。   柳云舒向来看不惯柳云起这万事不在心中留,风轻云淡的模样,心思一转,说道:“刚刚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是个男人吧?”又想起前段日子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不会是琅邪教主?这……男人会武,家主该看不惯了。”说是这么说,但是语气里的心灾乐祸半分不少。   她能发现,柳云起自然也知道。“长辈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小辈说道。”   “呵。家主知道她搭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琅邪,岂不对她又高看几分?”柳云舒弯腰捡起石子一扔,吓得鱼群四散开。“姑姑这么做,她家的小美人不是得伤心死。”说着,脸上的笑怎么收不住,心里打算着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姑父会好一点。   “你不知那人是谁?”柳云起说了一句,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   “什么意思?”   柳云起瞥了她一眼,走开。   见人这么冷淡,柳云舒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用扇子顶着下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难道那个男人不是什么教主,正是他的小姑父?不对,她记得小姑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也不像是胆子大到男扮女装。除非……除非他也叛经离道,学了武艺。   左思右想没有结果,后来一个不经意间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琅邪教主就是小姑父?   柳雷果然疑心清欢的身份,竟然上手就要一试。若是平时也罢,这个时候,柳非卿上前一挡。甩出一句他有身子,唬得柳雷一愣,是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最后却是找上亲家的沈莲解了一番尴尬。先是训了小辈一通,又表明身份,瞬间从一个来者不善的客人提升为好亲家。   虽然和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人做亲家是有那么点尴尬,但是回去之后被夫郎疑心是不是看上沈莲就是尴尬异常。   这要说却不能说,想解释却无法解释的感觉,着实让这几年过得事事顺心的柳家家主憋屈了。   这边柳非卿不知不觉又坑了自家娘亲一把,心里倒是没有多大的愧疚。拉着清欢就回房歇息。今早在大堂枯坐了一个时辰有余,又差点让他挨了柳雷一招,难得良心发现的柳非卿决定好好安慰清欢一把。   虽说是多事之秋,但柳非卿并不住在柳园,借着院子换了身衣服,用过午饭,揽着清欢就要回去小睡。   身子重,容易困乏。刚回到院子,清欢就脱去外衣,踢了鞋子,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要说他练的琅邪内功心法,不仅在驻颜方面效果甚佳,而且讲究阴阳调和,冬暖夏凉。所以这一下子扑在床,倒也不觉得有多热。   柳非卿却是第一次发现这一点,身上凉凉的,抱起来倒是舒服。这会儿关门落锁,又在打理一下庭院。回房就见清欢侧躺着,嘴巴嘟起,小脸微红的睡颜。贪凉的他这一会儿只穿一件丝绸里衣,裤子更是要掉不掉,棉布被子被他揉成一团,踢在床脚。   这番人见人爱的模样,落在柳非卿的眼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笑意,仔细地关好门窗,这才除了外衣,打算小睡一番。   女子生来体温就高,一躺下,清欢就自发地滚到墙边,硬生生空出一人的空隙。柳非卿无奈地摇摇头,闭眼便睡。   睡眼朦胧间,在墙边呆着的清欢一个翻滚滚到了柳非卿边上,手搁在了她身上,脚也缠上来。等到柳非卿醒来,睁眼对上的是一片乌黑。原来是清欢的那顶秀发。   这边小睡初歇,街上却将二十几年前的真相传的沸沸扬扬。不出一日,都传到了越山城中,朝廷中去。引起国都多少轰动暂且不提,在江城中早就掀起惊涛,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纷纷。   程呈侧耳听着四周人的议论,脸色越来越沉,手上也不由攥紧自己的筷子。倒是旁边坐着的陈开,依旧是一脸平静,还有心情品尝望江楼的招牌,喝着小酒好不自在。   “少盟主且放心,柳家此番举动正在家母的意料之中。如今,二十多年前的大案真相大白,也算是好事一件。”   程呈哼了一声,“倒是我这个外人干着急了。”   陈开没有答话,只是替自己满上一杯酒。这才悠悠说道:“是陈某不是,这杯酒就当做陈某为少盟主陪个不是。”说完将酒一饮而尽。不知酒烈还是饮得太快,陈开以袖掩嘴微咳了几声。   程呈脸上颜色好了几分,倒是有心情喝酒吃菜。这会儿,两人都在柳家的地盘上,做事自然小心再小心。虽说两人这回做的事情是虽不道义却占尽大道,但还是再三缄口。   ? ☆、第三十三章 ?  一觉醒来,阳光耀眼。柳非卿随意穿着鞋子,从厨房里摸出两个粽子,煮熟了。清欢醒来还真是饿了,一个人把两个粽子一扫而光。   柳非卿去院子收拾草药,回来就见一个空荡荡的碗,和一只躺在床摸肚子的兔子。柳非卿自然不会去调笑自家夫郎吃了两个粽子,倒是担心这会儿吃两个粽子,会不会吃撑了。   好在手掌下的小肚子微挺,看样子倒不像是涨坏了。   呃。   被柳非卿伸手揉了几下,清欢教主十分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大张的嘴巴,露出皓齿,柳非卿不在意,清欢自己不好意思。捂着嘴巴,眨巴着眼睛,刚睡醒的时候,眼睛还一片湿漉漉的,显得有点可爱。   揉揉清欢的脸蛋,用力地扯了一下。那美丽的面容上一阵扭曲,接着一双爪子就要狠狠地抓柳非卿,结果被柳非卿一手抓住,放在嘴边亲了几口。   果然,被揉拧过的脸上红痕未消,这时候加上害羞的红痕显得更加可爱。   五月初十,柳家邀请众人前来一聚,二十多年前的大案真相被查出,大幕拉开。   五月十二,仅仅两天之后,,千里之外,梁家旗下的一个武馆分馆被砸,无人死亡,伤了二十几个人。   五月十三,柳家被爆出使用劣质绸布代替丝绸,闹得沸沸扬扬,几个布庄一起将柳家布庄告上官府。这件事情一时间难以解决,柳云起快马赶去处理。   五月十四,柳云起一行遇山匪,轻伤。   同日,朝廷上传出陈家庶女打马上街,撞伤侯府世女,受此牵连,陈将军被罚俸一个月。陈开快马回府。   五月十七,陆陆续续传出了门派家族武馆遇上的千奇百怪的事情,虽然都不至于伤人性命,却也元气大伤。   五月十八,各家的消息已经陆陆续续传到江城,大家十分慌乱,毕竟前来的都是有些地位的掌权人物,这时候也不好在柳家多呆,纷纷收拾行囊,准备回转。   这天,一行人约好,一同前去柳家辞行。柳家人自然不会不放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都不是伤及性命的大事,不像是当年来势汹汹,却让人防无可防。   正是印证了柳家的说法,并不是同一批人所为。那群外族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可能爬出来作案。   “只怕是人心不古。”   柳家再次满堂,几家还没出事的,也急着赶回去。倒是琅邪众人向来神出鬼没,这会儿不见人影。   堂中几人小声说话,柳雷招来管家想要在临别的时候摆一桌酒菜。这时候,有一人在柳家仆人的引领下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见到她家主子便是双膝触地。   “怎么了?”   “主子啊!”刚开口就嚎啕大哭起来,“主子啊……”   被叫做主人的人,听着心慌,用手大力地拍了她的头,“快说。”   “小主子,小主子不好了……”那人用袖子抹抹眼泪,哽咽说道:“前天,主夫带着小主子上酒楼,回来那晚上小主子就昏迷不醒,急急要小人前来寻。”   “什么!”那女人跳脚,她只有一个女儿,是心肝宝贝,平日里打骂不得,现在一下子昏迷不醒,还不着急。   “主夫寻人上那家酒楼要个公道,才知道……”仆人畏畏缩缩,偷偷地看了堂中众位大人一眼,底气不住的模样。   “知道什么?你说。”主子在堂中一扫,最终将眼光落在了柳家家主柳雷身上。柳雷年级不小,这会儿手持茶杯,不怒而威,对堂中的事情没有过多的关注。   四周有相熟的人听了,这时候也说:“你且说来,不必害怕。”这种堂上出事寻人不是一两回,套路也是熟悉。大家也不慌乱,倒有几分想要看场好戏的想法。   “说吧。”   “是。”仆人咽了咽口水,说道:“听说,那就楼的掌厨姓柳。”说完偷偷地瞄了上座的柳雷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畏畏缩缩起来。“那人脾气不好,那把刀就是要喊打喊杀,说是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要瞎嚷嚷。主子啊,那剩饭剩菜早就被她们收拾干净了,哪还能找到什么证据?”   这话音一落,众人看待柳雷的表情就不那么美好起来。仔细想想,传递消息的人,似乎若有若无的提到了柳家。这一串联起来,难道这一切都是柳家设的局?   你想到了,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一时间,大堂里一片静默,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柳雷。   如果不是柳家,为什么柳家要在这多事之秋把大家都邀请过来?   如果不是柳家,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她们在柳家的时候就出事了?   如果不是柳家,为什么那些不在柳家的门派一点事情都没有,就她们呢这些前来的门派遭了罪?   当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什么事情发生,都很难以打消你对她的信任。反之,当你开始怀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事事都似乎有她的痕迹,事事好像都与她有关联。   看向柳雷的眼光从信任敬仰,变成了怀疑质疑。在众人的目光下,柳雷仍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即使心地已经一片荒凉。   是谁在针对柳家?或者说,是谁在针对越国的武林?   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大家都在等。她们再等柳雷给出一个答复,柳雷在等“她”露出马脚。   辩?百口莫辩。姓柳的人遍布天下,柳家枝叶繁茂,不拘身份地位,各行各业都有柳家人,柳家武馆出来的人,姓柳的人。   如果柳家是幕后凶手,无论是大范围,还是千奇百怪,都对的上号。   这样子,看待柳雷的眼光就更加不好了。但是她们又不能发作,因为,堂中还有梁家人、林家人,脚下站的地方还是柳家。   柳雷抖了抖袖子,深深地扫了大堂中一眼,直到某些人打了寒战。“姓柳的人果然不少,既然各位都用事情要忙,柳某就不多送了。非雨、非鱼送客。”   柳非雨、柳非鱼两人齐齐从座位上站起,伸臂向前,齐声道:“请。”   这番如何,柳非卿现在还不知晓。她盘腿坐在榻上,半抱着清欢,两人正玩着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的游戏。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不过院门一闭,外人也看不见。   沈莲翻身跃进院子的时候,正对上两人房门大开的甜甜蜜蜜。怒从心起,手一挥,一道劲风就往两人劈去。   ? ☆、第三十四章 ?  打了一架,两人重新做坐下来的时候,沈莲已经微微出汗。天热,柳非卿几番动作下来,更是满头薄汗。   清欢没有给自己的爹亲一个好脸色,看见柳非卿没被爹爹伤到半分,才放下心来。柳非卿倒是不知从哪里拿出冰块,刨成冰山,安静地拿来瓜果切开,将瓜果摆放在上面,别有一番趣味。可惜清欢只能过过眼瘾,被柳非卿禁止吃这些太凉的食物。   满身火气,因为一盘冰水果冷静下来,沈莲冷眼看着两个小辈甜甜蜜蜜,你侬我侬。“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趁着柳非卿去添水,沈莲开声问道。   “她?她自然是我的妻主。”   “她是神医的侄女,也就是说她可能是你的表姐。”   “那不是很好?”清欢从一边的木盒子里取出手帕,擦了擦手,黝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沈莲,那相似的面容上隐藏着熟悉的怒气。“既然是亲戚关系,亲上加亲。”   沈莲想起偶然间和她说起亲上加亲这个话题时候,那个女人严肃地告诉他,据她观察,亲上加亲根本站不住脚,生出来的孩子……   柳非卿自然知道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前段时间,见到师傅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了。神医确实认识沈莲,然而沈莲认识她,却不知道她是谁。沈莲是她一个好友的心上人,只是在战乱中,好友重伤……   清欢偷偷地把玉佩和信笺藏起来,负心人总比人死了要好。他并不需要一个虚无的母亲,至于沈莲……这样不是很好吗?   笃笃笃。   敲门声打破沉寂,柳非卿想不出来这个时候还有谁登门造访。粗糙的大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灰衣女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医药箱。“师傅,您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不能过来看看你。怎么?你这里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柳非卿摸了摸鼻子,她丝毫没有觉得这个情况有那么危急。她经历过许许多多危急的情况,而后练出的这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神医把背着的医箱解下,递给柳非卿,又看了看柳非卿晾在院子一边的草药。见草药的样子不错,神医忍不住想,这个徒弟在医术一道没什么天赋,在其他方面做得却十分好。看看这切口,这干湿度,都很好地将药性保留下来。神医十分满意,检查过草药之后,用水净手。这一转身,就对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莲花?”   “是你?”沈莲在那个变化颇大的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这个人,这个人不就是那个医痴的好朋友,姓罗的那位……“你就是‘不畏鬼神’?”沈莲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   是了。她怎么不会是神医呢?医痴曾经说过,若是相熟的人中有人的医术能够与她一较长短,就是这位罗姐无误。既然,她是神医,那么那个医痴呢?   沈莲站起身,快走几步抓住了神医的手臂,“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眼前的美人容色尽失,满是慌乱。他迫切的想要获得一个答案,无论是生亦或是死?只要知道这个答案,他能够解脱了。   神医看着,并不说话,直到沈莲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要找她?”神医转一下头,在房间里看见另一个男人,白皙的脸蛋是晕着健康的粉红,那张脸上糅合沈莲的妖媚以及好友的平庸的脸。这淡化了清欢的风采,显得他更为容易靠近一点。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最近过得很滋润。带上了点为人夫的丰盈,比起瘦条条的沈莲要显得好看许多。   “你是卿儿的夫郎?”神医越过沈莲,坐到清欢的身边。“卿儿的眼光不错,你长得和她有点像,尤其是你的眼睛。”   沈莲也坐下,“我确定,你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清欢是她的儿子。这不够吗?”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他都在想着那个人,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抛下他,知不知道她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仅仅是这样?”神医难得话多,轻哼一声,“我一直希望她忘了你,正如我当初所说的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   沈莲顿了顿,突然从神医的话语中察觉到什么……“她活着,她没有忘了我……”沈莲低头看着自己的白皙修长的手指,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手指。白玉的颜色,不带半点伤痕,这双手指曾经在一个女人的手中,被她爱怜地握在手心。   他将手紧握成拳,“太好了。我一直都在想,她一定会去找我的。除非……”他盯着神医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除非她已经死了。”   每一天的问答,都让他质疑自己,甚至于他怀疑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清欢却让他确认这一点。他又想是不是她已经死在当年的浩劫当中,才能够了无声息?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但是他万万不敢承认的。他宁愿,那个女人还活着。   男子都是这样子的,为爱痴狂。宁可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心中的那个人受半点伤害。   神医虽然情商低到一定程度,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到底有什么让人着迷的。但是,好歹这也算是自己好友的男人,更不用说还有的柳非卿的这一层关系。她对着沈莲说了四个字……   陆关,疯子。   柳非卿看着岳丈霍然站起,使出缥缈莫测的轻功,不出片刻就不见了人影。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神医师傅却安安稳稳地坐在桌子旁,悠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清欢目送自己爹爹追求爱的步伐,并没有想要跟上去。这是长辈的事情,自然由她们自己解决就好。再说了,爹爹的武功算得上一流高手,又加上他那个性格,能在他手中讨到好处的人少之又少。   与之相比,现在讨好柳非卿的师傅显然更加重要。师傅看起来在柳非卿心中的位置,可比其他人要重上不少。   神医对着端坐在一边的清欢,看了又看,许久才悠悠说道:“当初,医痴曾经对我说,若是以后两人有了孩子,结为亲家也不错。我没有放在心上,没想,这二十年过去了,她倒是说对了。”   “我这做师傅、做姨的没什么好东西,这‘金不换’就当做我的见面礼。”神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素色陶瓶和一个金手镯,夫郎曾说若是以后见到了卿儿的夫郎要给见面才行。“这个手镯是我弟弟的旧物,也送你。”   看到江湖上难得一见,千金不换的疗伤神药“金不换”的时候,清欢心中不由感慨,师傅出手大方。接过那手镯的时候,却突然有些心酸,他那妻主,很小时候就没有了爹亲,也不知道,那些年过得好不好?虽然,爹爹看起来不喜欢他,事实上一直照顾着他。小时候,夜里睡不着,都是爹爹陪着他。   这样想着,不由得,眼睛湿润。   柳非卿看的真切,伸手擦去那欲坠的泪珠,揉了揉清欢的头发。“你哭什么?”   觉得自己丢人了。清欢急急揉了揉眼睛,“没。谢谢师傅。”十分轻柔地将那金手镯拿起,那花纹有些旧了,却让人爱不释手。   江城之外,沈莲用力地抽了坐下的骏马,披风的兜帽被风吹起,露出他绝色的面容。惊鸿一瞥,惊呆了无数路人。   一架青色的马车正好从对面行来。主人家正掀开帘子,看着风景。那张过分美艳的面容落入了她的眼中,顿时以前见过的种种美人尽失了颜色。   ? ☆、第三十五章 ?  各门各派的人离开江城,江湖武林间似乎又平静下来。柳家是幕后黑手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刚来。   陈开离开江城几天,带回来了一位眉目凌厉,霸气十足的好友。这天天晴,阳光炙烤着大地。陈开软磨硬泡,把柳非卿拉出门。在家呆了几天,又热又无趣,简直闷坏了清欢。听到这个邀请,眨巴着眼睛就想要柳非卿带他出门走走。   柳非卿疼爱夫郎,在朋友间不是秘密。当下,陈开就转变对策,夸起望江楼的美景来。这望江楼正是在临江楼的对岸,两楼隔江相望,既是对手也是朋友。到夏日天气好的时候,就会约定一个时间,两楼以同样的食材做菜,胜负各半。每每这时,楼间都是满座。   这次,正好轮到以荷花为食材,如此风雅,能不引来众多文人骚客的关注吗?   陈开正是邀请柳非卿去赴这一场荷花宴。她已经在望江楼定下久负盛名的荷花宴一席,万事俱备,只等柳非卿赏脸。   柳非卿心下自然知道陈开这一次不只是想让她赴宴玩乐这么简单。柳家此时正在风口浪尖,她虽然已经分家在外,但与柳家人交往过密,陈开就不怕落人口实?又说,陈开与武林盟少盟主交往甚密。据她所知,这少盟主可像是在江城定居了,租下一个院子,整天都在酒楼茶肆晃悠,结交了不少人。   话又说回来,既然是陈开相邀,她没有要事,没有不去的道理。几番思量之下,柳非卿点点头,带着不惹事不开心的小夫郎前去赴宴。   相比柳非卿的优哉游哉,正主的柳家可忙得焦头烂额。短短几天时间里,那些交往许久的门派家族纷纷和柳家断了生意。要知道,柳家虽然是以刀立本,然则维持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可是要费不少金银。所以出门在外,柳家嫡系还是以经商作为营生。   这番动荡之下,柳家不得不卖去一些产业,收缩经营,低调再低调。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是几家店铺换了当家而已。   幸好早有准备,只要能保存柳家,其他的不过是身外之物。家大业大的柳家可不会为此觉得心疼。   忙里偷闲的柳云舒听闻两楼之间的比赛又开始了,叫上几位下属准备去吃上一顿好的。走在街上,正好遇上前几天处理生意时候结识的新朋友,便一同前往。   夏日太阳下山晚,一群人走到江边的时候,天色仍旧亮堂,半轮夕阳挂在远山江面之上,欲沉未沉,天空中竟然呈现绚丽的紫色,一时间众人失去言语,静立江畔。   柳云舒也被这美景晃花了眼,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子扬,这紫色的天空在江城也是难得一见,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竟然被你遇上了。”   被称子扬的,正是柳云舒的新朋友,她负手而立,凭栏远眺,“我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美景。这天空竟然能是紫色的。”   “如何不能是紫色的?”柳云舒道。“这天虹能有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这天自然也能够为紫色的。”又见望江楼开始热闹起来,“不如我们到楼上一观美景?”   “可。”   柳云舒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笑容,熟门熟路地走上望江楼的三楼,三楼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包厢。柳云舒带着众人去的正是她最喜爱的一间“小满”,那间的窗户斜对着江面,一面可以看见大江奔涌而过,另一面又可以看见延绵不断的群山。   “小、满,有意思。”子扬摇着纸扇。   身边就有人解释道:“这望江楼共有二十四个绝佳的位子,分别以二十四节气为名。”   “我倒要看看这‘小满’有什么学问。”子扬抬脚跨入房间,一进门就看见那波涛汹涌的大江,江水与天空连为一体,紫色的天空,雪白的江水,还有远处或深或浅的群山,江山水天,构成了一幅雄伟壮阔又绮丽绚烂的画面。   “好一个‘小满’,好一个望江楼。”子扬忍不住赞叹一声。   柳云舒露出一个带着骄傲却又矜持的笑容。望江楼是柳家的产业之一,这几年都由她来打理,只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能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子扬”小姐露出这声赞叹,想必,接下来她会更加赞叹。今日的荷花菜肴,望江楼已经做足准备,这次定能夺得第一。   看着这美景,迎着江风,柳云舒心中多日以来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   小二姐送上一杯杯香水莲茶,带着微微的甘苦味,喝下之后口齿留香,作为消暑茶品再合适不过。   这边喝着,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敲打的声音。几人看看,很快就确定声音的来源——墙?不,其实不是墙,而是木质的隔断。   望江楼房间与房间之间用可以移动的隔断隔开,当人数多,或者是有相熟的人的时候,就可以拿下隔断。当然这也有不好之处,不小心说漏嘴的秘密可能被他人听到。望江楼往来的文人更多一些,这种心里有秘密的人可不会来这里。   一块隔断很快就被柳云舒的下属拿下来,坐在另一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来品尝荷花宴的柳非卿一行人。   柳云舒一愣,她以为小姑姑已经离开江城了,没想到人还在。当下也不多说,叫人除了两间房间地隔断。   陈开选的房间是“立夏”,正对着大江,遥遥看去,还能看见江对面的临江楼。清欢偷偷地将手藏在身后,刚刚敲的人是他。   柳非卿来得算早,带着清欢先上楼看看落日,点了几盘糕点让清欢垫肚子。陈开先行一步,说是要去接一位朋友,这时倒慢了一步。   柳非卿坐在窗边望江,清欢吃了一瓣荷花觉得挺有趣的。耳边就传来有点熟悉的柳家人的声音,他颇为好奇地想要敲敲墙壁。见柳非卿轻飘飘地看过来一眼,并不阻止,他就这么敲了。   这么敲了。   当隔断被拆下,看到的就是风轻云淡坐在窗边的柳非卿,和已经躲到柳非卿怀里去的清欢。这时候,他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房间里正寂静无语,这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陈开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是难得露面的林家家主林毅。   两方人互相看了几眼,纷纷在另外一方中看到了想要见却没有能见,想要见却还没见的人。今天真是赶巧了。   静默几刻,又同时动起来。认识的柳云舒和陈开开始习以为常的寒暄,在这个期间又分别将自己带来的新朋友介绍给对方。其间,柳云舒的新友子扬小姐,和陈开早已认识,而子扬对林毅又是闻名多时,还未相见。   不过一刻钟的你来我往,几人开始称友,房间的位置也做了调整。柳云舒和子扬小姐都坐到了这边的房间,其余的下属随从仍旧留在“小满”中。   清欢不自觉地边吃着糕点边看着几人的交谈,这可比戏剧有趣得多。尤其是联袂出演的都是一个个各有风姿的俊女。   过半晌,清欢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了。他喝一口柳非卿递在嘴边的温水,一脸奇怪地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也和她们一起吗?”   ? ☆、第三十六章 ?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也和她们一起吗?”   房间中突兀响起的话语,让众人不由一愣。对了,房间中要论地位相当的人还有一个柳家年轻一辈最出色的柳非卿,而她在房间中这么久,众人都被侃侃而谈的四人的对话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窗边还坐了一个柳非卿。   这人的武功果真神秘莫测,除了刚刚相见的刹那我注意到她,而后全然没有印象。   谁?哎,窗边怎么还坐着一个仆人?   小姑姑果然是小姑姑,我从没有小看过她。   一刀又调皮了。   交谈甚欢的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发声处。天边的紫色越发浓稠,逐渐染上夜色,男女的身影几乎交叠在一起。女子身着浓如墨色的黑衣,外罩银纱,头发难得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两侧留有几缕,刀削玉琢的五官有几分生人勿进。大马金刀,坐在一边,显得气势非凡。大腿旁,衣摆之下露出简单朴实刀柄。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赞叹一句好一个女子。这女子正低着头喂怀里的男子喝水。眼睛里的柔光软化了面容上的冷峻,显出几分铁血柔情。   若是被那些男子看见了,一定会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柳非卿盯着清欢把半杯水喝完,才抬头看了看没了声音的四人,“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说完给自己满上水杯,继续环着清欢,看着窗外的江景。   徒留清欢眨巴着眼睛,疑惑到怎么还不开始?她们正讲到有趣的地方,早知道他就不出声了。   陈开自然深谙好友的秉性,这次邀请柳非卿前来本就另有所图。被柳非卿看破她的意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则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她的计划。柳非卿心情不好,陈开也不会硬讨没趣。再者……   清欢还是缺少身为一个绝色美人的自觉。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别的女人,除非那女人是嗯哼,没有那种功能,否则怎么会不心潮澎湃,想要在美人面前表现一番呢?   陈开移开眼神,重新开始话题,一边说着,心里一边默念,朋友夫郎不可欺,不可欺,不可欺。柳云舒也咳了咳,偷偷看了柳非卿一眼,端正身体,表示绝对没有窥视小姑父的意思。只是那美艳如花,真的眼睛一黏上,就舍不得移开了。   清欢对别人的注视已经习以为常,自顾自地窝在柳非卿的怀里。之前柳非卿可说了,这一次的荷花宴别具一格,让他记得留着肚子,以免好菜上桌的时候,吃不下。原话是“吃不下不要哭”。   清欢立刻回了句“谁会哭!”,又在柳非卿深邃的眼神里恍然记起自己收到手镯的时候,似乎……反正到最后,柳非卿被傲娇了的自家夫郎的粉拳捶了好几下。为了不让清欢手痛,柳非卿特地没有用内力去挡,事实上他也没用力。到最后,打情骂俏,清欢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气愤道:“我不吃了。”   “我哄你吃。”   啊?听过,清欢多云转晴,亲亲热热地窝在柳非卿身边。   他一袭红衣,艳若桃李,又半披散着头发,呆在柳非卿的身边,又添几分娇儿的柔软。神色天真,举止自在,不似世家公子的矫揉造作。   这会儿微微走神,小嘴微张的模样,是那么的可怜。可惜……可惜那只揽在红衣上的手太过于碍眼了。子扬调转眼光,从那绝美的面容移回,游刃有余地加入到话题当中。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这个时候不是她的,未必将来就不是她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圆桌上摆满了菜肴。或白或粉,或深或浅,朵朵莲花在桌面绽放,空气中似乎带上了若有若无的莲花的香气。   柳非卿两人也坐上席,几番推让之下,子扬小姐居主位,而清欢做了末位,正好相对。这样的座位,让子扬心中一喜,随着开席,带来的就是阵阵心塞。   子扬承认她确实看过十分宠爱自己夫郎的人,但也绝不会是眼前这幅秀恩爱秀到牙酸的模样。本来应该是沉默寡言的柳非卿一开席就将每道菜说得头头是道,引得大家听得入迷。连坐在另一桌的人都竖着耳朵,不想听漏一句。   被抢了工作的柳云舒倒是不在意,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呢?荷花宴柳园一年至少摆两次,这些菜肴大同小异,柳非卿如何不熟悉?再说,柳非卿巧舌如簧不过是为了哄自己的夫郎。她怎么说也应该是敬重长辈的。   陈开拿着酒杯,就着柳非卿的解说,吃着菜肴,难得在这宴席上吃出一些别的趣味来。能有寡言到心情不好便不开口的柳一刀,介绍菜肴,那还不多下几筷子。   清欢很开心,眉眼上都飞上喜色。殷红的嘴唇开合着,将柳非卿点到的菜肴送入口中,若是甜了、辣了,清爽的汤入口,便淡去口中的腻味。何况,每个男人都有虚荣心,尤其是在这么多风姿卓绝的女子面前。   她绝对是故意的。   被哄骗着吃下肉菜的柳非卿,微微嘟嘴,明知最近他看见肉就觉得恶心,柳非卿就是有办法哄得他心甘情愿的吃下去。   柳非卿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清欢的肚子,确定人已经吃了不少,便停下话语。安静地吃起菜来。这边话语停歇,那边便有听得入迷的人,问道:“怎么不继续?菜还没介绍完呢?”   话音未落就被柳家的下属狠狠地瞪了一眼,柳家小姐可不是报菜的店小二,停了就停了,安静吃菜便是。   陈开抬手倒了酒,向着两位朋友道:“一刀就是这个性子,还望两位不要见怪。”   “陈小姐说的是,还请二位不要见怪。”柳云舒也满上酒。   子扬、林毅两位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只能喝酒。好在,柳非卿自觉地同喝着一杯酒。而后,介绍菜肴的人成了柳云舒。   清欢见这场面确实尴尬,贴着柳非卿问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吃饱了。”   原来,真的是在哄他吃饭。清欢想着脸蛋开始发烫。   酒席将了,林毅放下筷子,用随身手帕擦擦嘴巴。林家家教甚严,食不言寝不语,一开席,她便不怎么说话。“陈开,似乎你还未正式介绍过这位小姐。”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陈开笑了笑,“这是我的好友,柳非卿,行五。”   “哦,原来是柳家五小姐。”   柳云舒打开扇子,在手间玩耍了个花样。“林小姐此言差矣,这位可是在下的小姑姑。”   席间一时冷场,子扬轻笑一声,“那这位想必就是小姑父了。”小姑父,咬得可真清晰。稍微有点眼色的人听出不对。   更不用提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陈开心下一惊,这位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不要惹到柳非卿才好。但似乎已经晚了。陈开扶了扶压衣袍的玉佩,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柳非卿眼睛微阖,掩住眼中的杀意,修长的手指按住桌子底下正要拔刀的另一只手。“既然有人不喜欢我,那便不必送了。”说着一手抱起清欢,一手提着刀,踢门便走。   柳非卿性子一向不讨喜,出门走了三步。便听房间里一阵声响,那圆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侧劈了一刀,整个台面向着子扬的方向倾斜,无可避免地泼了她一身菜汤。   至于其他人……   柳、陈、林三位已经先一步站在一尺开外,避开了这场灾难。如果,没有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或许子扬小姐会认为她们不是故意的。   ? ☆、第三十七章 ?  夜幕降临,火红的灯笼照亮街道,却还有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杂物。   柳非卿牵着清欢走在巷子里,向来是飞来飞去,少有慢吞吞走着的清欢好奇地看着左右。   “你看什么?”   “没什么。”清欢把脑袋转回来,觉得不是很有意思,手臂一弯,脚下一送,把自己送到了柳非卿的怀里。习以为常的柳非卿十分顺手的就把人抱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欢就是喜欢黏在她的身上。   饭不好好吃,偏偏要她喂。路不好好走,宁愿大夏天还腻在她身边。   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么奇怪?还是说,欺负她见识少,独独清欢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这种想了也没什么用处的问题在她脑海里一转就被抛到脑后去。至于是不是因为孩子,而让清欢如此的想法——柳非卿承认清欢肚子里的孩子十分安分,除了偶尔让清欢吐一吐,挑挑食。   不长也不短的路,柳非卿神游的同时走完了。   回到小院,点了灯,清欢将属下送来的关于两个陌生女人的资料已经看完。   “哼,好一个林毅,好一个子扬。”嘴边的笑容露出几丝阴狠,这几份阴狠在这张绝美的脸上不显狰狞,反是削去了柔弱,添了几抹英气。   浓妆淡抹总相宜,无论如何,美人依旧是美人。只是欣赏的人却不懂得欣赏。   柳非卿自顾自地打水煮水,进进出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以看,有什么需要看的。   “我说,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她们的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柳家。”   “你既然知道她们是冲着柳家而来,你一点都不着急?”   柳非卿将水倒入木桶中,“哗啦”一声。“我为何着急?”   “既然你不着急,那我为何要注意她们?”清欢被被这么一堵,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特别没意思,将手里的几张纸放回桌子上,转向房间拿衣服。   柳非卿又从门外提来热水,觉得其实柳园也不错,至少不用事事都自己动手。“因为她们想要你。”   “啊?你说什么?”   柳非卿认真地看着,肩上挂着干净的里衣,手里正忙着把长发束起,神态略呆的清欢。“她们想要你。”   确认自己听到的是万万没有想到会从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清欢不知何时觉得这句话甜甜的,就像晚间的荷花宴。   不是情话,更甚情话。当这个女人足够喜欢你的时候,才会想要独占你。当她想要独占你的时候,才会这么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自以为懂得的柳非卿笑靥如花,步伐轻快。而不知道男人怎么突然成了蹦蹦跳跳的走路方式的柳非卿,看着兔子清欢,越过她,走进屏风里。   “你还不快点过来。”   洗漱完,清欢自然是团吧团吧窝在床榻里,抱着被子例行发呆。自从安定下来之后,清闲无事,强行不理事的清欢大教主培养出了这个新爱好。   孕中不要思虑过重,不要动气,不要……   不知哪家总结的不要不要的,让琅邪的教众十分心疼教主,反正老教主还在,为了自己的曾孙辛苦辛苦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柳非卿看了一眼呆着一张美人脸,神游天外的人,低头看起手里的纸张。   林毅,林家家主,廿七。三岁习武,十三岁剑道大成,十五岁打败越国第一剑客,十七岁横扫三十三山寨,廿三继承家主之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擅经史,今年将参加科考,状元候选。   相比起林毅浩浩洋洋的几张纸的生平,另一个人显得单薄许多。半张纸,寥寥数字。子扬,越山城人士,生平不详,疑为二皇女。   二皇女出现在江城,为了什么,昭然若揭。   琅邪查到的,柳家自然也能查到。   隔日上午,柳云舒十分大方地敲门,将一封信递给柳非卿。“柳家危在旦夕,还请小姑姑出手相助。”   柳非卿提着茶壶,给柳云舒满上一杯,“可。”   柳云舒松了一口气,喝下一口茶水。噗,怎么这么苦?   见柳云舒脸色微变,柳非卿道:“这药茶我还有,你多带些回去。”   然而,姑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柳云舒默默地喝了一口,又一口。虽然味道不怎样,但是精神好了许多。待会,带点回去让她们试试也未尝不可。   多事之秋,柳云舒不能多呆,一杯药茶入肚,便离去。   人一出院门,房间里就多了一人。清欢靠着房门,眉头皱起,“你要去?”   柳非卿点点头。她答应下来,自然是要去的。难道还有答应了,而不去的道理?   “你可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清欢看不过柳非卿这淡定的模样,狠狠地拽着她的衣领,跨坐在柳非卿的腿上。   九死一生倒没那么夸张,不过是路途波折,免不了有些麻烦而已。   柳非卿难得见男人生气的模样。世间的颜色都在这一时间被调动起来。清欢很美,长时间的相对,柳非卿已经习惯了。但这时候见柳非卿默然无语,脸上又惧又怒又忧又恐,少了几分不可语,多了几分人情味。   看见这番动人的模样,柳非卿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一个笑。此笑平淡无奇,和以往出现在柳非卿的笑容并无不同。   笑,笑,笑!难道我这么可笑?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这是只披了兔子皮的老虎。盛怒之下,清欢一掌就拍过去,想狠狠地打醒这个女人。   皇女在江城,意味着朝廷已经牵扯进来了。江湖事不再是江湖事,武林中人也是越国的子民。这一路,不用想,清欢就知道有多凶险。   武林人是武艺高超,但武艺高超的人能够敌得上训练有素的军队,能敌上十人,不一定能敌得上一百人、一千人。越国十万精兵,十万个武艺略有所成的士兵,就算是武艺第一也不能全身而退。   一想到女人将会对上万马千军,清欢气得发抖,担心得发抖,手指已经不能抓住薄薄的布料。一种疼痛,熟悉的疼痛,从小腹弥漫,如刀割火烤。他的眼瞪圆,嘴发白,面失色。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坚定,“我、不、许、你、去!”   柳非卿一切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然后她抬起左手。   官道上,尘土飞扬,两匹骏马飞驰而过。   一把剑,两把剑,三把剑。一把刀,两把刀,三把刀。   有的人留下,有的人走开。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血液浸透了黑衣,没有留下痕迹。   ? ☆、第三十八章 ?  夏天,除了有阳光明媚,还有狂风暴雨。   清欢站在窗边,自那天起已经过去十五天,十五天的时间足够人在越山城和江城间来回了。柳非卿依旧没有任何音讯。不要说音讯了,那天冲着她发了一通火被打晕之后,她就这么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清欢没曾想过,原来这个女人是这么干脆利落,赴死也是。好像是那么的不近人情,不讲道理,像个累赘一样。刚醒来的时候,恨,恨自己。   如若,柳非卿再舍不得他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去?   如若,自己再柔顺一点,是不是至少可以好好道别?   如若,没有这个孩子,是不是就可以和她一起,哪怕赴死?   剧烈的恨意背后,是心伤。清欢伏倒在床,无声的泪水流尽却等不来一句安慰。他开始理解,为什么爹爹视情爱如□□。因为它会让人失去自我,为另一个人魂牵梦萦,不能自已。知道女人此去九死一生,清欢已经做下决定,若有一天听到她不在了,那他必定跟随。   他在坐在床哭了有一会,开始忍不住想起过往种种……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确实尴尬,他比现在不知落魄多少倍。醒来的时候,疼得都要麻了,经脉肺腑也在抽痛,嘴里是药味,鼻尖也是药味。他就一身只剩绷带,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不多时,见一个女人逆着光拿着药走过来。   现在想起来,那是他喝过的最苦最奇怪的药。世间怎么会有一种味道,难以让人忍受到,想起来就嘴巴发苦,眼睛发黑。柳非卿整整给他灌了三天的苦药,在他清醒的时候,至于不清醒的时候还有多少,不得而知。   他被苦味一激,彻底清醒,长久以来对女人的没有好感,以及一身空荡的羞耻,竟然不管不顾就动起手来。结果自然是被制服。   沈莲恨女人,最恨女大夫。从小在他耳边念叨的就是她们人心狗肺,只爱美貌,玩弄感情。但是都无法阻止他就这么陷下去,甚至用自己最不屑的容貌去诱惑她。   最后落得和爹爹一个结局,也是他自找的。   清欢呆呆的想,泪水在脸上已经干涸,不小心打落床头的盒子,里面掉落出来的,是他喜欢的每一件小玩意。有时候他玩着玩着就不知道放哪里,有的被他落在柳家,有的还是在村里的。   这时,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半个月过去,清欢开始显怀,人却是快速地消瘦下去。整个美人脸看起来憔悴不少,多了几分弱柳迎风,看得那位远道而来的天潢贵胄,直流口水,可惜她虽不介意美人已经是别人家的,但绝对没有替别人养孩子那么好心。   这些自然逃不过清欢的耳目,消息传来,让他忍不住恶心。这天大雨瓢泼,似乎也见证着并不是个好日子。雨丝被狂风吹进屋内,陈添冷冰冰地走过去,关窗。清欢见已经无雨可看,便回桌边坐下。   在江一流强烈的示意下,陈添不情不愿地摸摸清欢的衣服,确保没有被雨打湿。动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清欢的肚子。正好感觉到那一波动静。   陈添僵着手,看了看清欢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肚子。这些天清欢已经冷静许多,过分的情绪被他藏在心底。他也渐渐习惯越来越频繁的胎动。孩子还是这么有活力,这算是值得安慰的吧。   陈添收回手,眼睛还是离不开清欢的肚子。冷静许久,才硬梆梆地问道:“它每天都动这么厉害?”   “是。”   “痛吗?”   清欢不在意地答道:“不痛。”   “那是怎么感觉?”   清欢难得有点想要逗弄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就像你运功突破的感觉。你自己怀上了,不就知道了?”   运功突破……那感觉玄之又玄,别人讲了也不能够体会。陈添板着脸,收回手,正坐,双眼放空。   江一流也呵呵地笑了一声。她虽然无夫无女,但也年轻过。只是怀孕生子这些事情还是……现在见陈添这个样子,也觉得好笑。   “江姨若觉得有趣,不如也试试?”   “呵呵。”看到我家教主还是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天空一声响雷,清欢敛去脸上的笑容,沉声问道:“是今天?”   “我们的情报,确实是今天。”   几条街之外的柳园里,柳家剩下的嫡系全都坐在一堂之内。算计了这么久,拖了这么久,今天正是最后的那一天。   屋外狂风呼啸,大雨倾盆,管家指挥者小奴赶紧把花盆收进房里,把门窗关好,整个园子都是在廊下行色匆匆的人。   柳云起前几天便赶回来了,誓与柳家共存亡。她这位长房嫡女,怎可能为了留下性命,而躲得远远的?   堂中的静默,让喜欢热闹的柳云舒浑身不对劲,一盏茶的时间里,换了好几个动作。最终忍不住借着滂沱大雨,和身边的柳云舒说起“悄悄话”。   “我说,雨这么大,她们是不来了吧?”   “嗯?”   柳云舒见挑起的话题有人回应,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是说,都是穿着铠甲的吗?这么大的雨,谁出去不是成了落汤鸡?反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她们不会这么着急的吧?”   柳云起挑挑眉,抬手给自己和柳云舒满上一杯茶。柳云舒说的是歪理,但听起来挺在理的。这么大雨,家家户户都关紧门窗,躲在家里。她们不怕水土不服,也得怕这老天吧。这暴雨倾盆,是否是一个征兆?   “我听说……”柳云舒悄悄地用手指指了指北方,“很信老天的。那家的四子出生的时候因为残阳似血,说是不详之人,刚成年急急忙忙嫁了。嫁给什么人,你想不到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做什么都是无用。柳云起放下茶杯,觉得这时候听听八卦也不错,这种“自己不好过,对方也别想好过”的心理的驱动下,这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挺有趣味的。   柳云舒见这君子端方的大姐有兴趣一听,顿时兴致勃勃。“那人本是乡下田间的小民,幸有贵人相助,进入学堂。三年后连中三元,两年前拜大理寺少卿,虽位卑,但能入那位的眼怎么可能是一般角色。”柳云舒手指指天上。   柳云舒伸手把那只手指给压下去,“外面下着雨。”江城乡间有个说法,打雷天如果手指指天,可能会受到上天的惩罚,被雷劈,传得神乎其神,家家户户的小孩子几乎都被自己的父母警告过。   柳云舒灿灿一笑,收回手指。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要说什么?”   “你可知道,当初是谁助她一臂之力?”   看着柳云舒洋洋得意的样子,柳云起眉毛也不用挑,便知道,“这么说,一定是你……”见柳云舒的脸上露出“上当了”的表情,柳云起才把话悠悠然地补完,“……的姑姑。”   哎。柳云舒叹了口气,表情变化之大,引得堂上的长辈们纷纷侧目。“果然骗不了你。”这么说着,柳云舒心里不由得有些小忧伤。她不得不承认,柳家同龄一辈,她自认翘楚,与柳云起有一争高下的实力。可偏偏横空还有一个柳非卿,辈分大,资质好,长得帅,能力强。   她知道,柳云起知道,柳家大大小小的小辈们都知道,这柳非卿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争了个第一之后,还是比不过的人。   好在不得不安慰自己,她是长辈。   ? ☆、第三十九章 ?  柳云舒看着柳云起松开的眉头,自嘲地笑笑:“小姑姑那么……虽然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强,她一定会做到的。”   柳云□□点头,从这个计划的开始,她就知道最合适的人选是柳非卿无疑。   “所以说,我们不必这么担心,只要等。”说这话的时候,柳云舒歪头挤眼,惹得柳云起将一块糕点直接塞进她的嘴里。   大堂内因为柳云舒的打岔闹混,气氛好了许多。坐在主位的柳雷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柳非卿这个孩子还真是……她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自己的笑意,真的是给孙女们添了不少的压力。   处处压着柳家小辈到不至于。只是书读得比她好的,打不过她;武功不错的,没她能力。能力强,书读得好,武功不错的,还有一个难以逾越的辈分压在头上。也是因为有柳非卿,柳家的小辈,她敢说比她们娘亲争气许多。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横祸的话,或许,柳家会走入一个新的高峰。可惜了……   柳家风光百年,一直很低调,还是树大招风。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的越国已经容不下一个风风光光的柳家了。   经过这么久,柳雷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会在这个时候重现。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让柳家落败的理由罢了。   二十几年前的事情,确实让柳家元气大伤。但是百年家族怎么会因此倒下,柳雷自认不才,守住一个柳家还是可以的。短短二十年,柳家已经从当年的伤痛中恢复,新开的武馆办的有声有色。   柳雷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倾盆大雨,雨密而急,一切显得朦朦胧胧。天这次估计也是站在柳家这一边的吧。这么大的雨,她们出动会推迟吧,但是援手也会因为这场大雨而拖慢脚步。想到这里,柳雷她不禁摇摇头,没想到,这时候自己也是对柳非卿深信不误,相信她一定会把信送到那位大人的手上。   雨终有停时,这一场从昨夜就浩浩洋洋的大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下。天空放晴,露出一轮要落不落的太阳。雨后的树叶显得特别青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青草的气味。   柳云舒找了个借口逃出气氛压抑的大堂,站在廊道,看着远处的天空。   “你不是很相信她?”   柳云舒没有回头,“难道你不是?”那种对于柳非卿盲目的信任,大概就是从小时候一起掏鸟蛋,整夫子培养出的。   “是,但是……”柳云起负手和柳云舒并排,“还是会担心。”   柳非卿一定会把信笺送到大人手里,就算是付出性命。   两人静立无语,半晌,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对视一眼,两人都想,时间到了。   “柳、园。好气派。”子扬小姐,不,现在应该称为二皇女殿下一身深蓝束腰长袍,手执白玉为骨的丝绸桃花扇,轻轻摇动,吹起她的几缕头发。   她的身后是默然伫立的黑甲军队,如果有其他人再此,一定会认出,这是越国有名的黑虎军,越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在二皇女身边的正是这一次黑虎军的队长,梁泰。虽然姓梁,但实际上和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梁队长,本宫就不打扰梁校尉执行公务了。”二皇女摆摆手,并没有动作。在远处的酒楼上,有人正注视着这边。   梁泰行礼,上前一步,打了几个手势,便有传令的小兵向左右跑去。她整整衣服,确定没有一丝不合礼数的地方,才上前敲开柳园的大门。   “黑虎军黑骑校尉梁泰前来拜见柳家家主,还望通报。”   开门的是个老仆,她点点头,将大门打开,看见门外齐刷刷站着一群军人也没有半分胆怯,十分淡定。   “家主早有吩咐,大人请。”   梁泰回头看了二皇女一眼,见她点点头,才点了一个小队,随她进门。虽然这次来柳家,有任务在身,但是梁泰十分尊敬柳家。二皇女皱了皱眉头,这个梁泰……看起来不像是能够为她所用的人。   柳云起、柳云舒听到下人通报便迎了上来,“在下柳云起,家妹柳云舒见过大人。”   梁泰回礼,柳云舒极好的目力,让她看到重重人群之中,子扬小姐一身华服。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柳云舒的注视,将目光转过来,正好看见柳云舒转身前那个挑衅的笑容。   不知好歹。本来还想两人有几日的交情,让下属照看一二,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哼。二皇女捏紧手中的折扇。   柳云舒挑衅完二皇女之后,收到了柳云起警告的眼神一枚。她这点小动作算是犯上,现在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过是争一时之气。   两人领着梁泰绕过影墙,走进园子。梁泰面色沉静,心中却还是为柳家这一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动容。连路过的仆人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军人都没有半分胆怯,倒是她们这些军中的粗人,行动间注意,不要伤了这花草。   “梁大人请,家主已经在堂中静候大人多时。”柳云起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梁泰引入堂中,就自觉地站在门外,面对着整齐划一,行如一人的黑虎军。柳云舒也收起了笑,一脸严肃地站在一边。   “梁大人。”   “柳家家主。”梁大人十分恭敬地行了武者的抱拳礼。   “梁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不知梁大人……”柳雷眼神锐利地扫了站在门外的士兵一眼。那一眼看得这些久经沙场的军人都忍不住战栗。只一眼,就让她们忍不住退后半步。“……梁大人有何贵干?”   梁泰用尽自制力克制自己,才忍住想要后退一步的想法。“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柳雷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却让人觉得重于千斤。“不知梁大人是奉谁的命令?”   “自然是皇上之令。”   “哦。”   柳云舒竖着耳朵,听着奶奶借着身份地位,耍嘴皮子。可怜的梁大人,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拖住了。   至于二皇女……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过了好一会,这位正直的梁大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柳雷拖住。“柳雷,请不要妨碍公务,我手中乃皇上密旨,奉命搜查柳家。”   皇上密旨,四字一出,柳家人只得跪下。   “不知罪民所犯何罪?”   何罪之有。所有的罪责皆因柳家势大,天子不容罢了!   ? ☆、第四十章 ?  柳云舒跪在地上,听着梁大人说:“柳家众位,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来人,请柳家的几位到一边休息。”   柳雷站起来,“梁大人且慢,此次事大,还望梁大人允许罪民到祠堂上香禀告祖先,随后罪民自然随梁大人一起。”   这种不算过分的要求,梁泰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让副手在这里主持,自己带着一小队人,跟着柳雷去到祠堂。   这里的走势已经隐隐超出了二皇女的预计,她以为柳家的不作为,这个时候必定只能节节败退。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柳家人还平平安安地呆在柳园里。二皇女摇着扇子,轻柔的扇风不能吹散她心中的愤懑。柳、家。   二皇女一招不成,自然有后招。她手指轻动,随从中的一人抱拳而去。   柳云起皱皱眉头,和柳云舒对视一眼。不好!   柳家祠堂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烛火摇曳。   梁泰抬头,祠堂正前方高高挂着鎏金牌匾“四大家族”,这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上面的签名,乃是越国开国皇帝越□□,一边的印章“太平盛世”正是越□□的私章。   这……   梁泰呆呆地看着大气凌然的牌匾,突然间记起,似乎当年……   柳雷抬头看着那块匾,“当年老祖宗随□□打江山,老祖宗不愿为官,□□便赐下这块牌匾。”柳雷抬头看着这见证百年辉煌的牌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梁泰似乎有点印象,相传,越国开国之初,□□有四个异姓姐妹,她们和她们的家族帮助越□□打下了越国,越□□登基之后,封赏四人,为她们写下了一块牌匾,并说道,这越国是五人一起打下来的,现在她登基为帝,许诺四人,她们的家族会与越国同在,长长久久。这块牌匾就是当时□□赐给柳家的金牌。   “百年来,我们一直将这块牌匾供奉在祠堂当中。万万不敢忘记□□的恩典,殚精竭力,为越国尽一份力。又怕□□荣宠太盛,故而一直战战兢兢,对当年的恩典闭口不谈。”柳雷面露惶恐,“如今,柳雷愧对先祖,愧对□□啊!”   柳雷接过香,对着面前满满的排位深深一拜。她的身后,整齐地站着柳家人,她们面色肃穆,跟着柳雷深深地拜。   梁泰肃然起敬,现在的风光正盛的四大家族已经不是原来的四大家族了。只有柳家,百年间屹立不倒。她虽然愚笨,却也不又开始觉得自己接到的命令十分不公平。这或许不是皇上的本意……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   越国此时的皇上,越元帝重孝,最推崇“百善孝为先”,若是知道这柳家是当年帮□□打江山的家族之后,定不会下此密令。或许柳家是被朝中奸臣所害。想到这里,梁泰不知如何是好。   柳家一群人恭恭敬敬上完香,柳雷当即在祠堂中吩咐事情。柳云舒见梁泰无措,接着柳云起的眼色,便上前搭话。   “梁大人不必为难,一切以皇上为重。”柳云舒声音平稳,但是脸上却是一片忧愁。   “这……”梁泰看着柳云舒的脸色,不是安慰好,还是不安慰的好。   天色渐晚,好在梁泰收到的命令只有日期,并无时辰,她也就难得糊涂,等着柳家安排后事。   大人。   一个士兵快步走进来,低声在梁泰的耳边说。   梁泰的眉毛深深的皱起,方正的脸上沉如水。她往外一看,二皇女摇着扇子,缓步走来。还未走到柳家祠堂,便听见二皇女的随从,大声说:“梁泰,你罔顾殿下的栽培,办事不力。现在已经日落,还未将柳家人抓拿,你可知罪?”   梁泰闻言,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确实是做了错事,神色慌张地向着二皇女撩袍跪下。“臣见柳家忠义,耽误时辰,还请二皇女治臣办事不力之罪。”   二皇女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收拾她,她面上还是一副和善的表情,对着几位柳家的前辈行了拱手,“柳家乃越国名家,此次办事本宫也十分为难,奈何皇上有令,不得不从。”二皇女一脸为难,但这种神色并没有入她眼底。   柳云舒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这个二皇女……还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梁泰也是一脸为难,她已经办事不力了,这时候也不好开口为柳家求情。她的那些下属更不用说,都安静地站在一边,当木头。   柳雷见二皇女出来,就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她可以随意糊弄的人。她静默片刻,倏然飞身而上,将高高挂着的牌匾抓在手中。   柳雷刚一动作,院子墙头就跳上了一群黑衣白面,手持长弓,满弓代发的人。柳家几人围成一个圈,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柳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二皇女眯着眼睛,将那“四大家族”和“太平盛世”都收入眼底。皇家史书有记载,当年随着□□征战的四位异姓姐妹中就有一人姓柳,□□登记之后,不见踪影。现在看来,这柳姓女子正是柳家的祖先。   这可有些难办了。   二皇女摇了摇扇子,扇风吹起她的几缕头发。“柳雷你这是何意?还想要违抗皇命不成?!”   柳雷哼了一声,虽未用上内力,却如平地响雷,震得墙头上的那群人脚下不稳,还有几个失足掉下墙头。   离得最近的二皇女自然是被震的一阵头昏眼花。“柳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话未说完,就被柳雷凌厉如刀的眼神刺得呼吸一顿。二皇女这时反应过来,她面前的这群人不是可以随意挑衅的,柳家以刀立身,虽然从商多年,但是并没有抹掉柳家的根本。   比起她们来,二皇女那被人夸上天的武功不过是花拳绣腿。二皇女也有些怕了,她们虽然逃不出去,但是要是狗急跳墙,不小心伤了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想着二皇女往护卫身后躲一躲,让她们挡住柳家人的射线。二皇女的这动作被柳家人尽收眼底,长辈们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反应。柳云起的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而柳云舒更加夸张,直接轻笑一声。   二皇女自然不会漏了她们的表情,心里又恼又怒,打了几个手势。墙上的黑衣人手中弓箭齐发,指向围成一圈的柳家人。   柳雷宝刀未老,手里的牌匾一转,将弓箭全部扫落在地。   还未等柳雷的发声,梁泰就急急出声道:“住手!这是□□亲笔,如同御赐金牌。你们……”话还没说完,就被二皇女随行护卫捂住了嘴。   “□□亲笔,呵?本宫现在是奉皇上之令抓拿这群……哦,意图反抗,犯上作乱的反贼!梁泰,看在你有功的份上,这次本宫就不计较了。来人,”二皇女扫了一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柳家人,冷酷的勾了勾嘴角,面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动、手。”   话音一落,黑衣人从墙头跳下,又有人在墙头放箭。柳家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抽出自己的佩刀,对视一眼,就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既然已经定下反抗之罪,这个时候不反抗还等什么时候?   柳家的人武功不俗,却禁不住敌人众多,配合有道,几个人围着柳家一个人打。随着时间推移,柳家人渐渐力有不支,挂上三三两两道血痕。   柳云舒横刀又挡掉黑衣人的一剑,却无力防备身后两人的偷袭。   唔。   柳云舒闷哼一声,却是中了一刀。   小姑姑啊,你的救兵怎么还没到啊?   这边战得正酣,二皇女不是吃素的,已经布置人手开始搜查柳园,每一寸,都不放过。可惜,许多院子已经人走楼空,徒留一园灿烂景色,被黑夜吞没。   二皇女生气地摔掉手中的杯子,深吸几口气,才平息胸中的怒气。她早避开战场,在柳园里寻了个景色正好的地方,煮着好茶,等着好消息。可惜,来的不是好消息。   “岂有此理,好一个柳雷。”属下很快就回报,柳家人早就在一个多月前已经偷偷离开柳园,柳园里的人只剩下祠堂里的那几个人。   身边的护卫十分有眼色的给二皇女重新上一杯热茶。二皇女这杯茶慢慢地喝下,平复心中的愤懑。   “天色不早了,这出戏也该散场了。”   “是。”   祠堂前,柳云起喘了一口气,和柳云舒背靠背,相互警惕着。柳雷已经满身是血,毕竟年纪到了,不比年轻人有精力,这时是靠着毅力支撑。柳非雨、柳非鱼护在柳雷左右,她们身上皆是衣服破碎,血迹顺着刀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今天,她们看来是难逃这一劫了。   柳雷三人已经力竭,而黑衣人也死伤不少,现在已经不如开头的时候人数众多。   几人又坚持了三刻钟,夜空中的云层散开,露出一轮明亮的圆月。柳雷被人一刀刺进腹部,已经无力再战,四人将她围在中间,柳家人的鲜血无情地沾染了那块“四大家族”的牌匾,则显得那么的讽刺。   柳云舒又是一刀,酸软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柳云起的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原来一身白衣,翩翩动人的柳家大小姐,现在满身血污,头发凌乱,发丝在混战中还被削掉了一片,现在左长右短。   就在众人想要放弃的时候,静谧的夜里,传来极其尖锐的响声,带着内力的声音在黑夜里炸开:   “皇上有令:手下留人!”   ? ☆、第四十一章 ?  月亮拨开云雾,透露出几丝光芒。夜风渐起,清欢穿着轻薄的衣裳倚靠在门旁,皇城来的赤火骑已经赶到江城,一切就如同计划所料,在最后一刻带来皇上的手令,救下柳家。然而,那个女人并没有在其中。   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哪里,是生,还是死?   柳非卿。   清欢反反复复地自说自话,嘴里念叨着的只有这一个名字。他看着院子的门,不眨眼睛,期待着下一刻柳非卿会和寻常一样推门而入。   等到深夜,等到传来柳园一切平安的消息,等到二皇女铩羽而归,却一直不见那一个人。清欢捧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却盼不到那一个人。   他已经设想过无数种结局,她再也回不来了是最最不愿意想到的一种。清欢动了动麻木的身子,脸上一片平静,手很稳地关上门,洗漱上床。床很宽,一个人睡很冷很空。所以,清欢拿了一件柳非卿的里衣放在床头,这样每天醒来就能和往常一样,在一片熟悉的雪白中醒来。   面上强撑的平静在接触到那片雪白的时候瞬间崩塌,眼泪夺眶而出。清欢紧紧地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发出一声声响,却止不住眼泪,只能任由那眼泪沾湿了柳非卿的衣裳。   “……为……为什么……你不是……说……不会,不会留下我……”   心中认定若是这一次柳非卿不能平安归来,待到孩子生下来,他便,便跟着一起走好了。曾经嘲笑过自己爹爹不够坚强,世间女人多的是,为何要在一棵树上挂死。这时才明白,或许是因为不懂得爱,才会那么容易地说出那种话。现在落到他自己,却是活都不想活。   短短几天,他自己烧水,自己煮饭,做着柳非卿回做的所有事情。有时因为肚子,一些以前很简单的动作现在十分笨拙,这时就不断想起柳非卿的好。会哄着他吃饭,会抱着他,会摸着他的头发,虽然语气淡淡的,却会给他讲笑话。   每一点每一滴现在回想起来都成了最美好的回忆。可惜,那个女人却不在身边。   清欢哭着哭着,眼泪也停了,拿着那件湿哒哒的衣服狠狠地摸一把鼻涕眼泪,也不管自己梨花带雨的脸蛋多么惹人生怜,把衣服大力地扔下,抱着被子睡觉。   可惜有个女人阴魂不散,连梦里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色。   清欢昏昏沉沉的,直到天色大亮才清醒过来。大哭一场,加上一夜噩梦,让清欢的脸蛋微微有些浮肿,白皙的脸上挂上十分明显的黑眼圈。   没曾想,这第二天柳家派人送来消息,柳非卿平安到达越山城,只是有些事情,被耽搁在越山城,十天半个月恐怕回不来了。   得到柳非卿平安无事的消息,清欢心中的那座大山瞬间崩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转念开始埋怨柳非卿,人活着怎么一点消息都不传回来?害得他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心里满是埋怨,却不知觉地轻松了好多。   清欢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回身照镜子,铜色镜面照出一个美艳的男子,微微苍白的脸蛋上的黑眼圈格外明显,看得清欢是担心不已。本来男子怀孕之时就很丑,他自持天生丽质,又有柳非卿的日夜疼宠,便不觉得自己颜色有减。现在揽镜独看,觉得自己脸,肥了,眼睛,肿了,整个人难看了许多,又起身看全身,凸起的肚子,将他玲珑的线条破坏殆尽,原先收腰的地方,现在只有难看的隆起。   这番看来,不由猜想柳非卿是不是嫌弃他了,才呆在越山城不愿回来。想着想着,清欢又是满脸忧愁。      柳家这一次算是安然度过,厮杀过后,柳园一片狼藉。几位当家的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午时才陆续醒来。柳云起、柳云舒两人在花园里遇上,花园难得没有被破坏,小桥流水,绿树红花,并不为昨晚的风雨所侵蚀。   柳云起从亭子中寻来鱼食,伸手一撒,蠢蠢的鱼儿就争先恐后的围上来,争着吃食。阳光照在水面,光彩琉璃,忽然,一条鲤鱼从池中跃起,竟然能跳到快接近栏杆的高度。   “哎,这倒是稀奇了。以前也不见这鱼会跳的。”柳云舒觉得十分有趣靠着栏杆,往池中看去。“你说,这会不会来一出鲤鱼跃龙门?”   “龙门?”柳云起摇摇头,面上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却往后退了几步。   柳云舒倒是奇怪了,难道池中有什么东西,能让昨晚一步不退的柳云起,柳大小姐连退几步。这样想着,却听耳边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回头看去,却是一条条锦鲤越出水面,五彩的鱼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乎都缠绕上一圈圈光晕。这等奇景看得柳云舒惊诧不已,她在柳园生活了二十几年,真真是头一回看到这种鲤鱼齐跃的奇景。   还未等她与柳云起分享这一奇妙的景象,那一头来的就是漫天水珠。鲤鱼们居然在空中做出了摆尾的动作,飞溅的水珠迎面扑来,直直给了柳云舒一个惊吓。   一条鲤鱼的水珠只是少许,几十条鲤鱼的水珠,那就是……   柳云舒身手敏捷,遭受到第一波“攻击”之后就是一个利落地后翻。衣袂飘飘,姿势完美,却在落地的那一霎那扯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把一个完美的笑容歪曲得十分狰狞。   深吸几口气调匀呼吸,便听见柳云起已然是笑出声。“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靠太近吗?”   并没有!   柳云舒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柳云起争辩这无聊的问题,她更好奇的是柳云起是如何知道的?   在她开口问之前,柳云起已经风轻云淡地回答了她的疑问:“上一次看到这番景象的时候,是十年前。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柳云舒刚想说有什么事情,却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一件事情,“似乎是小姑姑连挑十七家山寨?”   “是的。”柳云起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灿烂的太阳,“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打柳家货物的主意。”   ? ☆、第四十二章 ?  “柳非卿!我为你担忧数日,饭不能食寝不能寐,你居然再给我偷人!你,你……好样的!”   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的时候,柳非卿还不敢相信,等到那人快步走来,衣袂带风,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怒气满满,柳非卿才恍惚想到:   “小兔子真的生气了!”以及“他什么时候文采这么好了?”   身旁的人一句“小心伤口”还未出口,柳非卿已经稳稳抱住了乳燕还巢式的小男人。唔,这男人已经不小了。   这番动作下,柳非卿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微疼,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怀里这个揪着她的衣领又哭又笑的兔子夫郎重要。   身旁的男人被清欢这一阵风惊了一跳,好在左右服侍的侍人上前扶住了。   陈爹爹帮着主子顺了顺气,看着那边你侬我侬的小两口开了口,“哪来的不识规矩的小子,冲撞了我家公子,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清欢正偎依在柳非卿怀里撒娇?根本无暇顾及旁人。柳非卿摇摇头,一手抚着清欢的发顶,一边道:“夫郎心急,不慎冲撞贵人,还请贵人见谅。”语气平淡不说,眼睛更没有离了怀里的抽抽搭搭的夫郎,男人狠狠地撰着自己的手帕。心中暗骂,哪里来的小妖,竟敢坏了本公子的好事!   清欢在熟悉的怀抱里狠狠地释放了自己的委屈,这才反应过来,女人身上有着浓重的药味,不像是平日里处理药草染上的,更像是……抬头一看,女人唇色淡到没有血色,精神不错,脸色不佳,显然就是受伤未愈。“你身上有伤怎么不说?”清欢声音软了下来,埋怨了起来,左右环顾,看见了一间茶棚,拉着柳非卿就往那边走。   这时候,一旁的公子才看清,这哪是什么小妖啊,眉目如画,秋水为肌,嗤笑怒骂皆绝色,淡妆浓抹总相宜,看得男人都痴了,更不用说女人。   清欢寻到妻主,面上的忧愁一扫而空,心情好上十分,自然是明媚动人。   柳非卿自是知道自家兔子这一等一样貌,细细将兜帽给人带好,才扶着人走向茶棚。心中暗道,这兔子可不要蹦蹦跳跳地吓坏了肚子里的小兔子才好。又深觉这孩子跟着两人跋山涉水,也是时候好好养养,免得到时候……   想着柳非卿黑了脸,决定回到住处先把人据在床上几天再说。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两人携手走进了茶棚,挑了个偏僻的位子坐下。清欢自然不会是一个人前来,只是事务繁多,朝廷这一次打压的可不仅仅是柳家一家,连琅邪也受到牵连,因而这时候只有陈添一人跟着清欢一同来越山城。   陈添将马车缰绳系好,便在桌边坐下,捧着热茶喝了起来。这时候,那个公子在嫌弃这嫌弃那,挪着小步子走过来。   寻常茶棚自然简陋,茶水不好。公子犹豫再三,心想不能在柳非卿面前露怯,咬咬牙才在脏兮兮的椅子上铺上自己的白手帕,小心翼翼地坐下。一坐下,就看见面前的女子十分豪迈地将粗瓷碗里的茶水一口气灌下。陈添出来行走自然做女子打扮。   心里暗叹一句,乡野粗人。转头便见,柳非卿修长的手指虚拿着茶碗,手指的颜色和茶碗的泾渭分明,显得那么好看,她一口一口喝着茶,仿佛是坐在雅致的房间里,听着琵琶曲,神色悠然,落落大方,一副大家小姐该有的气度。   看得公子心下小鹿乱撞,拿着手帕掩住羞红的脸。   柳非卿一手拿着茶碗,一手揽在清欢的腰上,刚刚暗地里拂过他的肚子,肚子已经凸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刚好碰上胎动,孩子十分的有力。这一拂却让清欢脸蛋发烫,身子变样了不说,如女人知道不久前,他还想着抛下两人的孩子一同赴死……清欢决定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绝对绝对不要说出口。现在想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几人用过茶水,柳非卿便上了清欢的马车,左拐右拐的进入大院的后门。清欢这会儿才听说柳非卿这些日子的是怎么过来的。   那日,柳非卿已经杀到了越山城附近,恰好遇上上山还愿的五皇子殿下,身娇体弱的五皇子殿下不堪舟车,在车上吐得天昏地暗,柳非卿柳大夫出手相助,缓解了孕夫的症状,被迎入皇子府,奉为座上宾。   柳非卿一报出名号,府上御医就连连称赞,别的不说,就男子生产一道,也就是神医才有心情去专研。柳家所托的信,也被柳非卿寻个由头送到该送的人手中,但因为一路打斗,身上有伤,又因皇子盛情难却,才在皇子府呆上几天。   五皇子乃是第一胎,万般小心都不为过,为此御医天天都与柳非卿探讨医术,赞誉有加。而今天这位公子则是驸马的亲弟,正在谈人家,便常常跑去与五皇子作伴,跟着宫中的教养爹爹学规矩。一来二去,自然对柳非卿这气度非凡的大夫另眼相看,又不必说柳家出事前也是名门。   柳非卿将人领到小院子里,她现在住的房间向阳,布置清爽。陈添送人到了就自个住到琅邪的地方。清欢早知他有脾气,也不留,这刚进屋,就被人扒了披风外衣,按在椅子上。柳非卿对他上下其手,又是诊脉又是摸腹,待到侍人敲门说热水已经备好,这才放过清欢。自知理亏,清欢也只能乖乖的坐在那里。   柳非卿开门让侍人入房添水,狠狠地用手拉扯着清欢的脸,手下的皮肤迅速浮现红色。“你还有些分寸,哈。我一不在,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孩子的?”   情况不好,要不是男人内力深厚,恐怕孩子早就被他蹦跶没了。黑的可以滴墨的脸色,看得清欢心虚不已。伸手拉着柳非卿的袖子,用着自己的水灵灵的眼睛示意“已经知道错了   ”。无奈柳非卿打算铁石心肠到底,坚决不为美色所动摇。把人拦腰一报,拔干净就扔水里。沉着脸把自己的苦药当水灌下,提笔沉腕,笔走龙蛇地写了方子。   以后,可不能把这个男人放到自己视线范围之外了。上一次,就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这一次不狼狈了,却是憔悴不已。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男人出来,柳非卿绕过屏风去看的时候,只看见了清欢披散着头发,香肩半露地倚着木桶边缘,竟然是睡着了。   柳非卿叹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一直很不安吧。   ? ☆、第四十三章 ?  柳非卿的夫郎上越山城寻妻,被柳大夫带入皇子府这件事情在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就已经在皇子府传了个遍。   那些自持美色看上柳大夫的人纷纷落泪,这样一个好女人果然已经有婚配。有听闻,柳大夫这个夫郎实在是泼辣得很,一见面就开始骂柳非卿,而且还不识礼数,刚一照面就得罪了驸马的弟弟。   还有在柳非卿院里当差的人听到,柳大夫在骂他,进去添水服侍的人偷偷瞄了那位夫郎一眼,“那可比第一美人还好看呢。”   但这些都与柳非卿无关,她正仔细地给清欢盖好被子。摸摸清欢的脸,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却是比以前少了不少肉,更别说刚刚抱他的时候,手中的感觉确实比几日前轻了不少。   肚子比走的时候大了一圈不止,不重反轻,那苍白憔悴的脸色,每一样都看得柳非卿心疼。柳家生死攸关之际,她不得不做出选择,不想这个男人是这么难受。她以为兔子没心没肺,只有出了事情才会想到她。   想着想着,柳非卿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分外灿烂的笑,显得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她低下头,在清欢的唇边印下一个吻,软软的两片微微张开,柳非卿的舌头自然地伸了进去,在里面搅动几番,直到清欢不满的吟哦,才放过他。   伸手擦去清欢嘴边的银丝,在那变得红艳的嘴唇上按压,柔软富有弹性。柳非卿扪心自问,清欢这相貌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她不例外。想着想着,柳非卿就不想到那一方面的事情上去了。清欢在那个的时候,放得开,练过武,腰肢身段都是一等一的,耐力也是。更重要的是,清欢对她千依百顺,什么动作都……   柳非卿觉得很不对劲,难道是最近的药的原因,还是……小别胜新婚?最后她只能抱着男人睡到晚饭,强行给人喂了饭。   这时的皇子府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五皇子的驸马是礼部侍郎,对皇子十分爱戴。看着皇子似乎不是很舒服,便急急招来御医。这一次没见柳非卿同来,便问了一句。皇子身边的侍人秋月将柳非卿的这一桩事情细细道来。   驸马大笑:“没想到这柳大夫也是性情中人,我看她为人冷淡还以为是个医痴,没想到原来是早有娇夫。”   五皇子以手帕掩唇,“好妻主不要笑了,下人都在传柳大夫一下午呆在房里,连晚饭都是送进去的。”皇子府里的事情五皇子自然一清二楚,心下隐隐有些不悦。他这个妻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遭人算计,他也不至于嫁给这个人。   那柳大夫不仅有一双妙手,而且人俊俏,加上这一次他帮了大忙,说不准以后……只是她可没提过家里还有个夫郎。这没什么,若是两人恩爱,那就……   五皇子感觉手上一暖,回过神来,驸马正把手附在他的手上,“殿下,我听同僚提起,城南的荷花开得正好,明日休沐不如我们……”   五皇子收回手,假意抚着肚子,“那是极好的,不如多叫几个人?正好,我也见见柳大夫的夫郎?”   “好。”   可惜传话的人回来,得到的是柳大夫夫郎舟车劳顿,疲惫不堪,明日恐不能前来。又说柳非卿自觉叨扰许久,决定过几日搬出皇子府,另寻住处,若是有需要之处,必尽今绵薄之力。   这话一出,惹得五皇子心厌,暗骂一句不识好歹,当着驸马的面只能强作大方。驸马却是一脸可惜,柳非卿是她难得见到不讨厌的大夫。不说她精通孕子产子的医术,若能留下,定可保五皇子父子均安。转念思及柳非卿会在越山城暂住,以后找得到人,也是一样,就放开了。至于这消息传到公子那,又是哪样的鸡飞狗跳就不提了。   翌日,就有人看见柳非卿抱着一个人上了一辆马车,打扫的下人在房中看到了一封信。过后便听说城东有一个大夫,精通产科,好多有孕的小郎君都想给她看看,可人一天只看上午,看三人。听闻是家中有娇夫,怀孕不适,要回去照料。   真实状况相差不远。是不是真的不适,就有待商权。   “柳非卿!你还要我在床上呆多久!”自从搬出皇子府,清欢床都没下过几次,整天都是被人抱来抱去,抱来抱去。刚开始他是喜闻乐见,久了也觉得整天待在房间里十分无趣。特别是,每天上午她都要在隔壁屋子为其他的男人诊脉,这就算了!巷子口的陈家李家,还有那些来看病的小夫郎每一次来都带着瓜果蔬菜,这还不够明显吗?!尤其可恶的是,柳非卿硬生生地强制他躺在床上,威逼说,如果不听话,那么她晚上去书房睡!   越想越恼火,清欢哼的一声,把床上的木头小玩意就丢到地上去了。看着它咕噜噜地滚到门槛边,才赌气地转向床内侧,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似乎,好像把唯一一个可以解闷的东西给扔了。鞋子被柳非卿放到离床远的地方。   从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回左边,百无聊赖,连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无聊的动手动脚。好生将养几日,肚子的那位活泼有力不少,弄得清欢有时挺难受的。这时翻江倒海,清欢气闷地把自己塞进被窝,坏宝宝和娘亲一样欺负人!   熟不知,柳非卿已经在一边站了好一会,今日结束得早,听房间动静不小,这一看,脸上的笑止不住。柳非卿快走几步,把装进醋缸又闷成一团的兔子连窝抱起,头埋进被子,熟门熟路地寻着两片柔软,一个甜如蜜的吻安抚了容易满足的那人。   舔走嘴边的液体,帮清欢挪出脸蛋,手扶着清欢的腰,那里肉肉的,手感不错。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清欢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抗拒,心中的气闷,一个吻就吻没。   不要说,柳非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用着一种在那个的时候才听到的富有磁性的声音说着:“我的宝贝,不要生气,我给你摘星星,给你打,不要生气。”   柳非卿摸了摸清欢爆红的脸,深切地觉得以后还可以向那些陪着小夫郎前来的妻主们多讨教几招。   窗外的艳阳高照,窗内的情意绵绵。这时的越国已经从风雨中恢复平静。   四家五门,死的死,抓的抓。柳家出事的那一天,五门几乎无力反抗,梁家晕头转向就被包了饺子,柳家人还在,但是大半家产都交了皇上的私库,只求能保住性命。至于陈林两家,一个早就投诚,另一个本是帝皇纯臣。   多少家武馆关门,多少户商铺换主,都不能给老百姓带来巨大的改变。却不知道,另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酝酿。   ? ☆、第四十四章 ?  天晴无云,太阳炙烤着大地。柳非卿现在的感觉没那么好,她看着不请自来的人。她一直把陈开当做朋友,她自认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不能算是失败,但从来不知相交那么久的好朋友居然也会做这种事情。   识人不清,就是识人不清,柳非卿承认这一点。但绝不对是她能原谅陈开的理由,把她当一个陌生人似乎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   “一刀,我是身在其位。”   “身在其位谋其职。”   “一刀,我错了。”   “陈将军哪里有错?”   “一刀,我真的错了。”   “陈将军当然不会错。”柳非卿转身继续查看她的草药。   清欢捧着一杯茶,窝在要屋檐下的躺椅中,看着院子兜兜转的两人。他实际上心里的怒气比柳非卿大。他对柳非卿的那群狐朋狗友其实什么好感都没有,她们参与了柳非卿太多的过去,知道柳非卿许多他不知道,想知道的事情。这种心理或许应该称之为嫉妒。   陈开……不算是这一场浩劫的凶手,但一定逃不开帮凶二字。背后的势力太大,不是武林人能够对付的。   陈开兜转几圈之后,无奈地站在院子中间,看着柳非卿的背影。   “一刀,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陈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负最近常见的意气风发,肩膀塌下,显得陈开是那么的瘦弱。   柳非卿依稀记得两人第一次见的时候,两人还是孩子。陈开小时候体弱多病,又瘦又小,但是读书很厉害,别的小孩都不愿意和她玩。柳非卿是做惯孩子王,对这个新来的小朋友也不排斥。在玩耍的过程中,柳非卿发现这人虽然看起来很弱,头脑相当不错,说白了就是馅儿黑。久而久之,两人熟悉起来。   长大之后,两家因为买卖的关系经常走动,柳非卿和陈开成了好友,这几年联手坑人的事情做了不少。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陈开居然和别人坑了柳家。   柳非卿停下动作,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迁怒,君臣之道,始终是陈家最坚守的,这是为什么皇上一直信任陈家,信任到连这种分裂四大家族的事情都能够交给陈家的原因。陈家的枪永远都是皇上的枪。   陈开看柳非卿停下动作,心道,一刀还是那个一刀。现在尘埃落定,有些之前不能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清欢不懂得陈开的心思,难道还看不出柳非卿的吗?当下决定不让陈开那么容易得逞,抚着肚子开始喊疼。   柳非卿一听清欢呼疼,顾不上陈开,三步并做两走到清欢身边,张臂一抱,把人抱回房间,不忘左脚一勾,把门关上。“夫郎身体不适,还请陈将军见谅,恕不远送。”   送客的姿态这么明显,陈开不好再待下去。扬声道:“一刀,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程小姐和二小姐走得很近,小心为上。”说完,踟蹰一会,又道:“五公子也不简单。你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将军府找我。”   说完,又看了紧闭的房门几眼,才离去。   柳非卿知道清欢并不是真的肚子疼,将人放在床上。清欢低头看着挂在身前这个圆鼓鼓的肚子,居然已经这么大了。心中那种长胖了就不美了,不美了柳非卿就不喜欢了,柳非卿不喜欢了就会把他丢了的无理取闹的情绪滋长着。一时间,清欢又陷入自我厌弃中。   哦哦,为什么说“又”,因为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好吧。   在柳非卿的眼中,夏日清凉的衣裳勾勒出男人的身形,圆圆的肚子有点起伏,被她好吃好喝好睡养着,清欢比以前有肉了一点,腰和臀肉肉的,抱起来挺舒服的,比起以前全是骨头的格手,那实在是好太多了。   再加上,两人恩爱,眉目间柔和情谊,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成熟的魅力。若说以前是七分美貌三分气质,那现在气质要占到六分有余。已为人夫的味道,是相当吸引人的。   柳非卿不喜多说,实际行动却是将人看得越发紧。   “阿卿,我是变丑了?”   “没。”   “那你为什么最近不要我?”“要”字咬得特别重,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柳非卿。   “你身体不好。”   “我现在身体很好了。阿卿,你说我是不是变丑了?”   “……”柳非卿可以预料单单回答满足不了男人。于是,她果断低头,含住喋喋不休的小嘴。果真,一片清净。   清欢的身体如他所说好了不少,柳非卿觉得不必一直把人拘在床,多多运动,对大人孩子都有好处。于是,在保持着一天三个病人的同时,柳非卿开始扶着清欢出门遛弯。   这处房子的选址不错。人少清净,不远处又有亭台水榭,时常有文人墨客豪侠聚集在此。一些公子也会在这边踏青游玩,是否借此结交就不得而知了。   “那朵花颜色不错。”   “嗯。”   “哎,你看,那位公子身上的衣服好看,等我生了,我穿给你看。”   “好。”   “有人在卖豆花,我饿了。”   柳非卿低头,她的手环着清欢的腰,手指恰好打在腹侧。她不会忘记,出门前男人才吃了一盘糕点,现在饿了?   清欢仍旧不依不饶,拉着柳非卿的衣袖开始撒娇。“我好久没吃了,想了好久。阿卿,好阿卿。”   柳非卿嘴上没回答,人就护着清欢往那边去了。   卖豆花的倒不是什么水灵灵的小郎君,而是一个三大五粗面带杀气的女人,脸上横着伤疤,看起来不好惹。在一堆文文弱弱的书生间格格不入,但生意十分不错。   “来一碗豆花。”清欢声音柔美,一出声引来不少人注意。只不过,一个大着肚子,身边跟着妻主的男人,显然看一眼就回过头。   柳非卿难得没有机会散发自己的冷气,手指动动摸摸那滚圆的腹侧,这孩子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两人寻着一个空桌坐下,不一会,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夫郎送来了一碗豆花,在左右都是文人小姐之中,这对妻夫很显眼。不仅显眼,还有点眼熟。   女人刚刚看了,自然认出这是住在她们巷子里,那位每天都有各种装扮华贵的公子郎君上门求医的大夫。   小夫郎听了还有些讶异,“那位很疼夫郎的柳大夫?真羡慕她家夫郎。”不远处的柳非卿正吃着清欢吃了几口吃不下的豆花。   “你羡慕他作甚?”女人粗声粗气道,“我疼你。”   小夫郎噗嗤一笑,去招呼客人。   这番话落在周围人的耳中,也落在难得出来散心又恰好碰见柳非卿的五皇子殿下耳中。他吩咐几句,侍从就上前向柳非卿转达他的邀请。   “殿下相邀,柳大夫你看?”   殿下?帷帽掩住清欢面上的不悦,伸手拽着柳非卿要走。   柳非卿随手扔下几个铜板,反手握住清欢的手,“乖。”   ? ☆、第四十五章 ?  上马车对大着肚子的清欢来说可是难事。圆鼓鼓的肚子已经让他看不见脚了。即使有脚凳,还是十分为难。柳非卿看了眼马车,双手一用力把清欢抱起,脚尖一点,小露一招,飘上了马车。护卫见此,明白这柳大夫深藏不露。   两人齐齐进了马车,车厢中五皇子殿下端正地坐着,他同样是挺着一个圆鼓鼓的肚子,一身华丽的衣裳使得他看起来十分有贵族气质,一行一坐间,处处显出他良好的礼仪。   五皇子微微点头,让两人在他的对面坐下,一旁的小几上已经摆上了茶水,清澈甘洌。   “柳大夫,上次一别可有月余不见了。”   “是。”   “这位便是你那夫郎了吧?”五皇子拉过清欢的手,长长的指甲在清欢的手背上留下白色的划痕。“长得可真美。”   有点疼。清华皱了皱眉,五皇子的手冰凉,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的眼神像一条蛇,蜿蜒跗骨,里面的寒意毫不掩饰。清欢知道,皇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正是。”柳非卿轻轻地一抽,将清欢的手从五皇子手中抽回,握在自己手里。熟悉的温暖从相触的掌心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心里。清欢低下头,微微一笑。   那笑容正落在一直观察他的五皇子眼里。不得不承认,这柳夫郎乃天下少有的绝色。不笑的时候已经风华无双,现在只是一个微笑,就让同为男人的他也为之倾倒。五皇子摸摸自己的肚子,母皇曾经赞他美貌,父妃说他孕子之时风情不减,他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着。见到清欢才晓得什么叫做自愧不如。   五皇子掩嘴笑了笑,“柳大夫可对你宝贝得很。本宫之前邀请她,她还一直不应。推说你身体不好。”   “是。”   “柳大夫你今日可就不能再推辞了,本宫已经派人安排下上好的酒菜,就等你了。”五皇子看着面前女子冷峻的脸庞,心里恍惚想到,原来这女子对待心爱的男人和其他的男人果真是两个样子。刚刚是那么的温柔,而现在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谢殿下恩宠。”   “你知道这是恩宠,不如……待会回府帮本宫看看,府上大夫比不过你,总觉得身上不舒服。”   “是。”   几句话后,一片冷场,三人相对无话,好在不多时就到五皇子府上。   府中果然如五皇子所言已经摆好了酒菜,驸马已经在堂中等候,身边还跟着那位弟弟。那位弟弟看到柳非卿前来眼前一亮,他今天穿了一身鹅黄,又因为娇羞脸上绯红,显得整个人明艳得如同春天的花朵。而后看到柳非卿身边的男人,整个人一愣,他怎么可能和眼前的人争艳?   驸马看到清欢也是一惊,她本以为五皇子的样貌在越国已是百中无一,却不想民间还有这等绝色。若是……她想到什么,又看了看清欢那比起五皇子还大的肚子,将脑海中的想法藏下去。调整一下呼吸,才如以往一样,温文地开口说道:“殿下,今日的酒菜已经备好,有您最爱的鱼。”目光移转到清欢身上,道:“这位必定就是柳大夫的夫君了,果真是绝代风华。”   “驸马谬赞。”   柳非卿说着,将清欢揽入怀中,“内子害羞,还请几位贵人见谅。”   这厢几人正说着话,那边有人大步走来,看到似曾相识的背影,不由问身边的侍从,“那人是谁?”   “那是柳非卿柳大夫。”   果真是她。   来者自言自语道,眼睛不离柳非卿,往前走几步,看见了那被柳非卿挡住的柔美的身影。他也在此?!   五皇子早已得到消息,微微转头,“二皇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弟府中?”   “想来便来了,倒是不知道皇弟今天还有别的客人。”   柳非卿抬眼,一身皇女紫袍的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身边的清欢很快认出,这人不就是那位“子扬”小姐吗?   几人向二皇女行礼,二皇女摆摆手,“我可听驸马说了,皇弟刚得了上好佳酿,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驸马与你不醉不归便可。”五皇子笑了笑,领着几人往园子中的小楼走去。   清欢粗略一看,柳园中的景色竟然不逊于五皇子府。在这个时候,清欢才真正意识到,越国四大家族,柳家的可怖。如果有一个家族的府邸可以比得上皇子府,其中奇珍异宝无数,那么怎么可能让上位者不心生猜忌?谁又能够容忍呢?   如果我居高位,我定会忌惮柳家,即便我没有居高位,我也不由猜想,如果某一天琅邪与柳家站在对立面,那该如何是好?   柳非卿再怎么了解清欢,也不知道这时候清欢心里的道道弯弯。但,柳家富可敌国,奇珍无数是可以肯定的。正因为如此,梁家被抄被抓,柳家却能够凭借献上大半家产,断尾求生。说来好笑,如果她没有记错,最珍贵的要么已经用掉了——药材,要么就是越国□□赐下来的奇珍异宝。现在算是还回去,换一家平安,挺值得的。至于,金钱?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柳家还在,哪会少了赚钱的法子?   这些清欢不知道,二皇女殿下更不知道。从看见柳非卿那一眼开始,她就明白了一些之前想不通前因后果,现在想明白的事情。   为什么,那一夜柳家会做出那么反常的举动?因为她们在拖延时间。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她们知道有人来救柳家,或者,知道皇上这一次会放过柳家。   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一切都是她们已经计划好的。   什么计划?柳非卿上越山城,柳家献财保命。   江城到越山城间拦下百十个人,却拦不住一个柳非卿。越山城这么大,柳非卿偏偏就躲进了五皇子府中。能不能不让人多想?不能。   二皇女脸上笑容不减,心里想着,她的这个皇弟,从小就讨人喜欢,不是嫡子,不是长子,却成为了母皇最宠爱的皇子。这些年来,父妃恩宠不减,未尝没有皇弟的影子。最让人不得不多想的是,他的心很大。男子不干政,他偏偏就做了,而且做得相当不错。于是才有了这五皇子府的亭台水榭,奇花异草。   父妃时常说他不简单,现在细想,确实不简单。若是让他再搭上柳家,那岂不是更加……   “皇弟果然准备了好酒好菜,驸马今日看来我们真的要不醉不归,不然可辜负了这一桌酒菜。”   “那是自然,柳大夫,难得你也在。二皇女殿下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不如我们今天……”   “哎,驸马,这话你可说的不对,”二皇女对着柳非卿笑了笑,“我和柳小姐早就见过,已是朋友。”   “真的?这么巧?”驸马一愣,随后开朗道:“那今日可真是赶巧了。”   一番推脱后,五皇子和驸马坐在上位,柳非卿和二皇女相对而坐。面前的桌面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前菜,落座后,又有窈窕舞者,弯腰甩袖,起舞助兴。   席间一片和谐,直到月上柳枝才散宴。   柳非卿最后还是醉倒了,浑身酒臭倚在清欢身上。酒品还好,一直嘟囔着要回家,让五皇子无法可留,只能遣人送两人回去。   清欢伸手抚开落在柳非卿脸上的头发,女人睡着的时候化去冷冽,俊俏得让人心动。晚上席间,他没有放过五皇子频频看来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他很生气。这个女人沾花惹草也是十分有本事,无声无息就勾了那么多男人。   可是,他最爱的不就是柳非卿这冷冽却又勾人心魂,让人忍不住爱上她的样子吗?   ? ☆、第四十六章 ?  柳非卿醉醺醺的样子一直赖在清欢的身上直到两人回到小院。门闩插好,耳边的门外的动静逐渐远去。清欢一回头,发现本来倚靠在门边的柳非卿已经不见人影。心里一紧,连忙四处寻去,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风声,心中警惕,还没做出反击就被人抱上了屋顶。   “放开我,好端端地耍什么酒疯!”被突然的举动弄了个措手不及,清欢绝对不承认是自己疏于练习。   柳非卿好脾气地敞开怀抱,让清欢坐在她怀里,将人抱紧,防止乱动掉下去。   熟悉的气息带上了酒味,晚风吹过,这个怀抱却是温暖到不可思议。清欢反应过来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卸下力,完全放松地躺在了柳非卿怀里。“你不是喝醉了吗?”   “傻瓜,我可是千杯不醉。”   “哦,也对,当初……当初在琅邪你可灌醉不少人。”   柳非卿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清欢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头发。   “所以,你今晚是装醉。”   “不这样,我们回得来?”柳非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皇家人可不是简单角色,若是我们今天不回来,以后就不一定能够回来了。”   清欢伸手握住柳非卿的手,相交之处的温热让他安定下来。他细细回想今晚的每一处,发现自己很难记住什么,倒是惹得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的动作起来。   柳非卿收回欣赏夜空的目光,她真的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喝完酒有点热,抱着自家夫郎在屋顶吹吹风而已,怎么这会夫郎自己纠结上。可是纠结完了,看着清欢那皱起的眉头,柳非卿又觉得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有点不听话,这个时候就知道欺负起爹爹来。   伸手在那圆润可人的肚子上按压几下,疼痛减了不少。   “你不必把她们放在心上,我自有办法。”柳非卿见清欢微微撅着嘴巴,眯着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样子,手下的动作不停,不由自主地补充道:“你只要乖乖的。”   清欢点点头,半晌才觉得有哪里不对。“你让谁乖呢?”   “我家孩子。”   “哼!”   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柳非卿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因为她家的宝贝和宝宝都需要她,至于那些风风雨雨道道弯弯,柳非卿暗自使了一下坏,让五皇子和二皇女互相猜忌去。不过,一个是朝廷上正受器重的皇女,一个是即将临盆的皇子,她们除了互相猜忌,也腾不出手来。   于是,在这个小巷子里,柳非卿和清欢过上了一段安逸的生活。随着孩子的动作越来越大,清欢也越来越懒。他本来不是吃不了苦,只要和柳非卿在一起,不要说吃苦了,要是有一点不顺心,他都能哼哼哼地引人注意,非要柳非卿哄哄他,抱抱他。这种性情愈演愈烈,甚至于,他还会吃自己孩子的醋,只因为柳非卿硬要拉着他在院子里走走。   “……你就是因为这个。”柳非卿看着挺着肚子,抱着被子,死赖在床上不肯下来的兔子。感觉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宠他了,才给了他可以不听话的错觉。   柳非卿脸一黑,清欢就知道不对,但是心里总要一个声音在那里喋喋不休:看,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不疼你了!她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比你看重得多。   结果,清欢越是嘴硬,而他越嘴硬,柳非卿身上的冷气越浓,弄得像是冬天到了。   “好。”既然她的话都不听,柳非卿转身往房外走去。   清欢着急了,急急想起身,可惜圆滚滚的肚子阻碍了他的动作。整个人只能笨拙地在床上挪动。还没挪到床边,就听见关门声,却是柳非卿折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盒子。   本来还想让这只兔子再欢快几天,现在这么不听话,估计他也不会在意这几天了。   柳非卿从木盒里拿出玉质的器具,脸色看得清欢心惊。   一个时辰之后,清欢从奇怪的昏眩中转醒,感觉身体里多了奇怪的东西,整个人光着盖着柔软的薄被,身上落满了粉色的印痕。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变得更加活泼生动,连带着那双被折腾得水水的眼睛也多了妩媚勾人。   这片景色无人欣赏,柳非卿干完事,便钻进药房。她感觉到手上有的药膏似乎并不足够完美,用来应付别人便算了,自家夫郎配得起更好的。   至于刚刚干了什么,呵,不可说。   吵吵闹闹,又安逸的日子过得很快。孩子想要看到这个世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连带着清欢日子越来越不舒心,尤其是孩子和娘亲一起“欺负”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风雨中飘零无依的小舟,随着风浪起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船了。   到了这个时候,清欢开始希望肚子里的那位赶紧出来了,早点生,早点解放。而那生孩子会很疼的想法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只要柳非卿在他身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那种连绵不绝的疼痛让他艳丽的脸庞疼得煞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每一声呼喊都被他压抑在嗓子里,这时候倒是坚强。因为,他看见,从来没有见过的柳非卿脸上出现的十分严肃的表情。身体的疼痛,以及那种被强硬的打开的感觉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心里却像是被浸泡到甜甜的蜂蜜里,甜得发腻。   “乖,叫出来,叫出来就不疼了。”   “……啊……你,骗人……”清欢满头汗水,眼神却是发亮的, “叫出来……还是,啊……很疼……”边抽气,边从疼痛中把话说完。精神好到让柳非卿都觉得有些惊奇。   事实上,除了很疼很疼之外,清欢一直意识清醒,服从柳非卿的指令。在她十分镇定的指挥下,清欢顺顺利利地生下一个粉嫩嫩的女儿。   “好小,我感觉她会很像你。”   “那就好。”   “你是什么意思!”   “像你的话……”柳非卿伸手摸了一下清欢还是有些发白的小脸,带着笑意把话说完:“……怎么能找到个比她好看的夫郎。”   “哎?”   ? ☆、第四十七章 ?  刚刚成为娘亲爹爹的两人被这个小孩子折腾得有点呛。好在手忙脚乱几天之后,生活恢复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姿态。   清欢抱着女儿坐在床头,看着柳非卿换衣裳,突然想起来,“阿卿,宝宝叫什么名字?”向来对舞文弄墨没什么好感的柳非卿,皱了皱眉,“柳……”   她们两人可没商量过孩子的名字,清欢以为柳非卿已经起好了名字,而柳非卿则是压根都没想这件事情。   “孩子算来是云字辈,柳云欢。”   “云欢?”清欢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摇了摇抱着孩子的手臂,“宝宝你就叫云欢,云欢,小云欢。”   柳非卿看着清欢开心的样子,柔和了眉眼。她现在有两个宝贝,清欢和小云欢。   清欢产下女儿的消息传得不快,也不慢。没过几天,小院里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人。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从其中一人身上传来。柳非卿眨了眨眼睛,让两人走进院子。   沈莲一把掀掉自己的披风,露出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大概是因为最近的心结打开,心情不错,脸上的阴郁也少了很多,显得分外明媚。   柳非卿心下了然,想来是找到了清欢的娘亲。不出所料,另一个人解下披风,是一个有点印象的人,那位住在陆关深巷的医疯子。师傅曾经带她上门拜访过,这位疯子,不疯的时候是个温文尔雅的妙手神医,但她却会在每个初一像是痛失伴侣的独狼,长啸大哭。偶尔还会神神叨叨的,抱着一条长裙喊着“小莲”。   好在,隔壁住着的是她的好友,在她发疯的时候照顾她。现在她虽然两鬓花白,但是精神不错,眼睛一直看着沈莲,温柔似水。是有情人终能相见。   “你是柳非卿,我见过你。你长大了。”   沈莲的手一直与医痴相交,他满脸不开心地打量这个院子,“你让他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给你生孩子?”   柳非卿没有答话,这个院子虽然不是什么阁楼大院,不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房子也是刚建没几年的。怎么说也算不上是简陋。   不过,柳非卿在柳家呆了不久,弯弯道道看不少,自然知道男人要是不讲理可是不是女人可以消受的起的。这个时候,只要安静的装作壁画就好。   沈莲横来一眼,真不知道清欢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闷葫芦,甩着广袖就往房间走去。柳非卿皱了皱眉,端了温水让两人净面洗手,才放人去看孩子。   这几天孩子已经长开了,皮肤雪白水嫩,一掐一个红印。没想沈莲看了几眼却是红了眼眶,“清欢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看。”   医痴伸手揽住了分离多年的夫郎,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当年的事情,她们都不想再提,是因缘巧合也好,是遭人算计也罢,幸运的是,两人在苦苦思念之后终于重逢,更重要的是,以后她们不会再离开对方。   清欢犹疑地打量着这位两鬓风霜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种医者的温和以及说不出来的豁达。他心中并没娘亲这个形象,现在看到医痴觉得有些亲切之外,只剩下一种,她和阿卿有点像的感觉。   沈莲逗弄一会孙女,见清欢和医痴两人相对无言。他对这个儿子不上心,这会算是母子相认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说好。两人分别的时候,还是年轻气盛,转眼间,孩子都这么大了。娘亲和爹爹却是久别胜新婚,自顾自地甜蜜,要不是接到孙女出世的信笺,恐怕还没想起来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咳咳,这是我们的儿子清欢。”沈莲说这句话时,脸上微红。   好在,初为人父的清欢开口道:“娘,这是您的孙女,柳云欢。”一边说着,还一边把孩子递给医痴。   医痴多年行医,见过的小孩不少,抱孩子的手法比起沈莲熟练不止一二。她颇为自在地动了动手臂,让小孩子躺得更加舒服一点。看着臂弯里这个新生儿,在那张小脸上依稀看到了沈莲的影子。   柳非卿看着屋子里一家子其乐融融,对上了清欢望过来的水灵灵的眼睛,回了他一个笑。转身就往厨房去,干站着可不成,快中午了,大人小孩都要吃饭。   沈莲和医痴两人来到这个小院之后,柳非卿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不用同时看顾大人和小孩。清欢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被人强硬地关在房间里坐月子。   “柳大夫,五皇子殿下有请。”   柳非卿见着门口一身锦衣佩玉的侍卫,对方脸上强硬的表情让她明白,这一次是不得不去了。 “请大人稍等,容在下与家人道别。”   清欢刚刚睡下,柳非卿就把事情与沈莲说了一二,特地说道,若是傍晚她还没有回来,就去陈府把事情告诉陈开。   想来那人因为上次的事情还在内疚,此时必定会帮忙。   若是陈开还不能帮上忙,柳非卿看来只能和自家夫郎分别几日了。   沈莲皱皱眉头,还是应下,他对朝廷中人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待到柳非卿出了门,他才问医痴:“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天下大夫那么多,为什么五皇子点了她?难道说……”沈莲用身为男人的敏感度保证,“……那皇子看上了柳非卿?”   “我家清欢那么美,这丫头肯定不会喜欢上那什么劳什子皇子的。”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得意地笑了笑。   医痴面上不显,心下难免有些忧心。   沈莲猜的不错。在柳非卿看来,这皇子殿下定是突然间不对了,才会看上她这个无趣的女人,尤其是有驸马的珠玉在前。   ? ☆、第四十八章 ?  柳非卿面上沉静,手上的动作不慢,时轻时重地在五皇子的肚子上动作。时不时向一边的产公询问,好一会儿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不再看躺在床上的五皇子,出了内室,室外早有一直请脉的府上御医等候。   “柳大夫,你看……”   柳非卿没有开口,她不紧不慢地将手上薄如蝉翼的丝绸手套取下,放入荷包收好,又用温水洗净手。   御医见柳非卿半晌不搭话,以为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得罪了柳非卿。御医名号好听,为天潢贵胄,朝廷达官贵人诊脉,但实际上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远不如江湖游医来得自在,更比不上柳非卿这得到了神医真传的人。要知道神医的名声,不仅仅只是在乡野江湖,在越山城这个地方也是十分有名。   “不畏鬼神”曾救下重伤垂危的大将军,治好八王爷的顽疾。皇宫里的人不说别的,像那柳贵君因为得到神医的一张调理方子,年过四十还如二八少年,皇上圣宠不断。若不是因为出身不够好,恐怕竞争皇位的皇女要多几个了。   柳非卿洗净手,看了脉案,道:“五皇子殿下这一胎养得不错,胎位正,不过……”御医缩着手,认真听着。其他在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也被这个“不过”吓了一跳。   柳非卿才不管别人有没有被吓到,“……皇子殿下的骨架不大,又没有开扩,胎儿太大,生产的时候还请各位多多小心。”   “开,扩?”御医有些奇怪,开扩?有什么需要开扩的呢?男子产子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情吗?柳非卿不好细说,毕竟这是一些私密的事情。况且,这开扩之术是师傅率先提出,之前闻所未闻。她也是在清欢身上实验一二,却未感觉有什么不同。这一来是实验,二来是关上门来的情趣,惩罚也是联络小两口感情的好方法。   按照师傅的说法,这开扩之术若是用得好,那些生娇体弱的小郎君生产之时便不会如未做开扩的困难,对身体的伤害会减小很多,恢复起来也更为容易。   但是,柳非卿可做不到在自家夫郎生产之时淡定如故,听着那一声声痛呼,能够正常发挥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怎么会注意到是不是困难?至于恢复……以清欢的体质和武功,恢复速度自然不是一般男子能够比拟的。   想着想着柳非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周围似乎都是甜蜜蜜的。看得刚刚整理好衣裳出来的五皇子殿下眼里一疼。真闪眼!手心的指甲扎得自己生疼。一个两个都看上了那个男人的美貌。除了美貌,他有什么比得过自己的?   御医感觉到脖子有点寒意,向五皇子殿下请了安,又在一边磨着柳非卿多讲一点。这可是一个前人从未研究过的,柳非卿虽然天赋不佳,但老师教得好,也是走在了时代的前沿。毫不谦虚的可以当上一二之名。现在她说不是那么好,自然就不是那么好。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那定有其他方法。   柳非卿也不藏私,将她惯用的另一个方法说出。   “这,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御医听完,思考一番,觉得果然是个好方法。柳非卿点点头,“五皇子的身体,还请多多照看。此法虽好,但不能过度过量,还需要日日坚持,才能有所成效。”   御医点头应下,向五皇子禀明两人的商量结果。后来和同僚提起柳非卿的时候赞不绝口,对于她在男子这一科上的见解更是用“果然得神医真传”,让大家都对这个柳非卿十分好奇。   而后帮了柳非卿一个大忙,现在按下不提。   却说这五皇子殿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柳非卿一人在屋里。   他看着这丰神俊朗的女子一身朴素的灰衣立在一边,眼睛看左看右就是不落在他的身上。突然觉得这样的女子和他所见过的其他女人不同。她不看重他的美貌,不看重他的地位,不会说他心思歹毒,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一见难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柳非卿确实很狼狈,但是他好不到哪里去。上山还愿,在回城的路上遇到那些想让他活不成的人,这时候柳非卿满身血腥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刀出现了。她的身后是蜿蜒一片的血痕,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刀上的血。   危难之际,如同天神一般将那些人斩杀,要回报时只要求帮她入城。途中他腹痛难忍,多亏柳非卿出手,这才有收留她在府中暂时做个大夫。可是现在已经超脱他的预料。柳非卿和二皇女有仇,又与陈家小将军相熟。再联系那献上家产只求一家平安的柳家,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要她不可。现在的驸马是他精挑细选的,好拿捏得很,身为女人却懦弱得很。哪有柳非卿半分女子气概,又对男子那么温柔。与柳非卿比起来,驸马处处不如。柳非卿才是当他的妻主的最佳人选。可惜……五皇子眼波流转,相遇太晚。不过,不着急,待他生下腹中胎儿,谋划一番,自然能够得偿所愿。   “阿卿,我能这么叫你吧?”五皇子温柔地说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快来我身边,我们许久不见,今天好好叙叙旧。”   柳非卿不答话。   “你非要我来请你不成?”五皇子捂嘴轻笑,而后还真的撑着腰站起身,“阿卿,你不必拘束。”   “五皇子殿下,若无其他事情,请容小民先行告退。”   “你非要如此无趣。我刚刚说得那些话,你怎能作没听见?”他慢慢地走到柳非卿身边,伸手想要拉住柳非卿,被她躲了过去,脸上便多了几分不愉快。当即也不多说好话,“你知道本宫是五皇子,便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这回我放过你,待到我生下孩子,到时候你就该懂得规矩了。”   柳非卿眉头都没皱,背上药箱就走了。背影潇洒,看得五皇子当下气愤不已。   柳非卿回到院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仿佛就是普通的一次出诊。待到晚间,要睡了。清欢才一个翻身压在柳非卿身上,枕着她胸前的柔软,眨巴着眼睛,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从一回来就不开心。是不是那个皇子想要和我抢人?”   本来想糊弄过去,清欢说的八九不离十,柳非卿索性就没有隐瞒,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出。   话音未落,就见清欢阴沉着一张美人脸,上演了一出怒发冲冠状。“居、然、抢、我、妻、主!”   “看我不揍他!”   柳非卿眯了眯眼,看着清欢在自己身上蹦跶着,活力十足的样子,可比刚生完孩子虚弱的模样生动许多。   演好一会独角戏的清欢回过神来,见生在漩涡之中的女人一副一如既往风轻云淡,生气地一掌拍过去,那可是实打实的一掌。柳非卿可不会硬接,手一伸一带,把清欢抱了满怀,头一低吻上说个不停的小嘴。   天上月亮正美,地上人儿成双成对。   哎,孩子呢?   乖宝宝早就睡着了。   ? ☆、第四十九章 ?  雕花架子床四周的帘子摇晃,偶尔露出几声压抑的痛呼。“你说什么?”   跪在床头的侍从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话:“是,柳大夫已经被人请入宫中。”   “柳非卿,好一个柳非卿……啊!”五皇子脸色苍白,拳头握紧狠狠地砸在床。身体内部的剧痛让五皇子痛苦的同时,心中某个角落里的痛恨也在逐渐的加强。   柳非卿,我就这么让你避之不及吗?宁可去宫中,那个龙潭虎穴,也不愿意来见他吗?   五皇子心下愤恨,却被又一波的疼痛弄得思绪混乱。   柳非卿可不知道五皇子殿下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柳非卿现在神情淡定地垂首站在一边。她现在正站在一间雅致的宫殿中间,四周的人均是一身宫装,连在站在一边伺候的宫人也是锦衣华服。   柳非卿在宫殿中也是一派大家气度。   座位上的柳贵君看了看柳非卿,见她行事得体,在宫殿之中也不显得低人一等。恍恍惚惚间似乎见到了当年的小娘子。那时候他回家省亲,正好碰到柳家行商走到那一座城,柳家人借宿在他们家中。他曾经遥遥地看过柳非卿在院中舞刀,刀势如虹,劈天盖地。   他本来以为入宫得到皇上宠爱就好,却在深宫之中磨掉了一身傲气,变得和其他后宫男儿没什么差别。那时候他已经是仅仅在皇后之下,位列四君,膝下有一子一女。若是皇位,争与不争,深得皇上的宠爱,他看到的比别人都要多。那个位置是那么的冰冷,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承受这种“高处不胜寒”。   柳贵君鬼使神差地就和柳非卿搭上话,柳非卿年纪不大,从小到大就是那一个性子。“再大的家业又如何?”柳非卿抬头看着面前一身华服的叔叔,“我更喜欢做自己的喜欢的事。”   柳家危在旦夕的时候,没有求到他这里来。说来,他们虽然百年前同是一宗,现在却很少往来。那次不过是母亲托柳家寻一件奇物。早在听到风声的时候,母亲派人送信,让他务必不要趟这一趟浑水。前些日子还在犹自可惜当年的那个小娘子。现在一见,风华不减。求到他这来,只为能够保一家平安。   柳贵君帮不了柳家,难道还保不下这一个小家不成?   世间就是这么巧,年纪不小的后君居然有了身孕。这一胎可是意外之喜,来得更正是时候。彼时,皇上收服武林四大家,将武林人士治得服服帖帖的。柳家献上的家产财宝让国库充盈。这时候后君又传出喜讯,可不就是证明皇上身体强健,天佑越国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心怀鬼胎。后君想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柳贵君自然也是希望这个孩子平安出世的那一派。听闻“不畏鬼神”神医医术高明,若能有神医相助,孩子自然无碍。寻不到神医,却找到了越山城名声大显的神医弟子柳大夫。   市井传言,柳大夫医术高明,凡是她看过的郎君都顺利生产,父子均安。而且生产之后,都能恢复得很好。还有听说,某家的小郎君生产之后竟然比之前更加迷人,孩子不过半岁,就又怀上一胎。还有什么柳大夫妙手回春,一针让大人顺产,种种流言,信的人自然是信的,不信的人还是不信。   柳贵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若能够得到后君的青眼,不说是五皇子要动她,就是其他人,也要万分谨慎。   这天诊脉检查的结果不错。后君虽然年岁大了,但是调养得当,只要小心注意,就没有什么大事。柳非卿将所想到的一一列在纸上,经过御医的讨论肯定,才能真正地施用。   后君听到,心中高兴不已,这几天,皇上别的宫也没去,就陪着他,对这个孩子看十分重视。现在大夫御医都说好,那自然是最好的。   “赏!”   这一趟进宫,回来的时间比预计得还要早,收获的也比想象中的多。离开宫殿的时候,正好听到宫人前来禀报,五皇子生下一个儿子。但这与柳非卿有什么关系呢?她满心挂念的是小院里的父女。   不知道清欢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不知道小云欢今天是不是又闹腾了?   她大步地走进巷子,推开那扇门,房间里点上灯火,院子里黑暗中有一个人将持刀而立。   “你回来了。”清欢不冷不热地说。   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那个五皇子又来找你了。”清欢握着刀一步步走近,“哼,她们在门外等了整整四个时辰。”   清欢的脸终于进入了柳非卿的眼里。眉毛挑起,眼里尽是火气,殷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柳非卿虽然不明白清欢为什么生气,五皇子派人等她有什么好生气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倒是挺喜欢清欢生气的样子的。   “笑,你在笑什么?”清欢步步逼近,手上的刀都要戳到她的脚尖。“是不是我吃醋,我生气的样子特别好笑!”刚刚是有点生气,现在柳非卿的笑容真的是火上浇油。   “柳非卿,是不是觉得我是很可笑的一个人?当时受伤的时候,我就不应该总是缠着你……我……”   柳非卿感觉她家宝贝兔子的想法跑偏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连忙手一伸把人抱个满怀,低头吻上那张还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嘴。   细细地品尝温热的口腔中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一吻终了,清欢身体早就软软地靠在柳非卿的怀里,手上的刀拿得远远的,就怕不小心伤到人。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了水色,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柳非卿的眼睛眨了眨,看见房间里一对璧人抱着她的小云欢。   “哎,清欢这小子也太好哄了吧。”   “嗯。”你也很好哄。   “我总觉得清欢变了,以前没见过他这个模样。”   “哦。”   “你能不能不要嗯嗯,哦哦的。哎,你孙女醒了,快去给她温牛乳。”   “好。”   医痴走出房门,和柳非卿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 ☆、第五十章 ?  五皇子醒来便接到消息,柳非卿攀上了宫中的高枝。这时候躺在床上静养,心却静不下来。柳非卿若是被宫中的那位看上了眼,他有没有可能抱着得罪那位的心将柳非卿给要过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乳公快把孩子抱出去。”五皇子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身边伺候的人,赶紧将小主子抱到隔壁的侧房。   五皇子皱着眉头,直到耳边的哭声小了,心情才稍微好一点。侍从看着主子心情略好,才战战兢兢地将手里的汤药呈上来。   五皇子捂着鼻子,“我不喝,倒掉。”   正好碰上驸马从门外走进来,她想着多多陪陪家里的父子,向上司请了几天假。为此,五皇子又是不高兴,这个时候不在母皇面前好好表现,竟然还因为私事请假!果然是……哼,这一次生个男孩,若是个女孩,他还会心情好一点。真是不堪用。   驸马可不知道五皇子的心声,她早早回府,换了衣服就赶紧过来看看。“殿下,身子要紧,还是听御医的劝告,将药喝下吧。”   五皇子一抬头,就见这个不争气的驸马。心里埋怨自己当时怎么就选了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早就定下?若是早点遇到……   面上却是将不快压下,“妻主,这药好苦,我不想喝。那群庸医就会开这种药。”   驸马一听,快走几步在床头坐下,接过侍从手中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着五皇子。五皇子若是再拒绝就是不给驸马面子,只能忍着恶心将那又酸又涩又苦的药水喝下。面容再怎么姣好,在苦药与虚弱的双重夹击之下,显得不怎么好看。   平日里,五皇子因为怕颜色不好,还用一些不伤身子的腮红,现在素颜,看在驸马的眼里,连身边服侍的小侍都不如。驸马又能如何呢?这毕竟是天家的皇子,能娶到皇子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   这样想来,就不由忆起月前惊鸿一瞥,柳大夫的夫郎真真绝色。柳大夫也是好福气,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夫郎,听闻她们家也得了个小娘子。以后若能常常来往,也是不错。至于其他……柳大夫一看就知道不是池中物。   想着想着又惦念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扬声便叫乳公把孩子抱来。小儿刚刚被哄好,眼角泛红,鼻子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看的驸马心都化了,忙抱过儿子,轻声细哄。   “殿下,你看,他以后一定会长得和殿下一样好看。”   五皇子瞄了一眼那个全身通红的娃娃,真丑。若不是这个孩子真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他是不敢相信这么丑的小孩,竟然会是他的儿子。   时间兜兜转转,小云欢已经会翻身了,整天都在滚来滚去的,稍稍不注意就会滚到床下去。这时候,清欢开始显示出一个教主奢华的生活的一面,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雪白的绒毛地毯,将房间里铺的满满。柳非卿觉得有点奇怪了,一年前还为她买的簪子心欢不已,现在看来也不像是缺金少银。耐不住好奇,细问之下才知道,清欢并不是没有那个钱财,只是从小到大都是当女儿养,收到的都是刀剑,要说这漂亮衣裳还真真是只有柳非卿才买的。   这么一说,柳非卿心里不是那么好受,晚饭的时候,黑黝黝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沈莲,不管是不是不尊敬长辈。知道前因后果,沈莲只能顶着柳非卿的眼神,闷声吃饭。后来,医痴细问之下,对自己这个夫郎也是无奈了。谁都不想自己的孩子这么大都没有享受过娘亲爹爹的疼爱吧?现在孩子都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清欢找了个好妻主。   晃过夏秋,五皇子派人送来请柬,邀请柳非卿妻夫去参加孩子的满月酒。皇家的满月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婉拒的。柳非卿这时候可再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了。只能摸摸鼻子,带着自家夫郎出了门。至于不带着清欢嘛——清欢可不愿意柳非卿一个人去参加,自从知道五皇子的意思,他根本就不想让柳非卿和五皇子有接触。   两人到时,五皇子府上已经来了不少人。陈开一见两人,与身边的同僚说了几句就走过来。   “一刀,你怎么来了?”   柳非卿没有理会她,径自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奇花盛开,来客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等着开席。柳非卿抬头看看天。“今个儿十四,这月亮还是挺圆的。”陈开也看看月亮,天空还未暗下,月亮已经挂在天边。说着整个人靠近柳非卿,贴得很近近,与柳非卿耳语几句。   清欢看着,眉头高挑,怎么柳非卿的这些朋友都喜欢和她靠得这么近?那个是,这个也是。清欢听陈开的话说完,伸手一推,将陈开推远了去。   “不要离我家阿卿这么静。”   “哎?”不知怎么得罪了清欢,陈开只能摸摸鼻子,自己稍稍离得近了一点,就被清欢瞪,她退后几步,与柳非卿保持距离。   清欢见柳非卿不想开口,觉得有些无聊。左看右看,只有陈开这个人比较熟。“陈小姐,和我家阿卿很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开甩着扇子,甩出了一朵花。“我和一刀啊……”她见柳非卿真的是不想理会她,只希望和清欢打好关系有用。“是从小认识的。你不知道,小时候的一刀可真可爱,哎,不说这个……”接到柳非卿的一眼,陈开转移话题,不再说柳非卿的可爱。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年龄很小。她身体孱弱,母亲听说神医暂住柳园,就带着她上门求医。她由着爹爹抱着进了花园。远远就见柳非卿带着一班孩子在那里练刀。她那时候怎么还没习武,觉得领头的那个小妹妹一把刀练得很有气势。   而后才知道,那天柳非卿带着侄女把花园里的花给毁了。问及原因,只是因为柳非卿觉得在花园里连刀很有意境,辣手摧花的意境。   她在柳园求医了半年,真正与柳非卿相熟。而后几年虽然不常常相见,但书信也没断过。后来,柳非卿出来行走江湖,两人才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从柳园回来之后,她受柳非卿影响,开始习武,身体逐渐好了。   一小段往事讲完,正好开席。陈开不走,和柳非卿坐了一桌。清欢觉得这样也不错,他便让陈开多讲一点关于柳非卿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每一对有情人,都想要更了解对方一点。更何况,别人眼里的柳非卿,和他眼里的真是不一样。   当陈开说到,柳非卿对男人都不假辞色,有一次还把朋友的弟弟差点弄哭了的时候。清欢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柳非卿向来都是一本正经耍流氓,瞧瞧两人刚见面那会,借着上药换洗,把该看的不该看都看了个干净。想着想着,清欢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腰上被柳非卿一掐,瞬间软了身体,乖乖地软在柳非卿的怀里。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副娇羞的小夫郎的模样,熟不知,正好躲过了二皇女看来的眼神。   柳非卿平静地和二皇女的目光对上,举举酒杯,算是见礼。主位之上,终于在偏僻的角落找到柳非卿的五皇子殿下手指紧紧地缠绕着手帕,将柳非卿妻夫的互动收入眼底。   宴席开始了有一会,五皇子才让人把小儿抱出来给大家看。有一个侍从走到柳非卿身边,跟她耳语几句。柳非卿皱了皱眉头,跟着侍从离开。走前难得开了口,让陈开好好照看自己的宝贝夫郎。   跟着侍从兜兜转转,柳非卿到达一个院子,而那里,正是抱着儿子离席的五皇子殿下。   “柳大夫,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灯火之下,一袭华衣的皇子殿下,如是说道。   柳非卿什么话没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参见五皇子殿下。”   “你我之间,非要这么生分不成。”五皇子伸手就要拉柳非卿。   柳非卿退后一步,让五皇子的芊芊玉手落了空。   “好。柳非卿,我好言相劝你多次,你为何不听?”五皇子美眸一挑,“难道我就比不过那个空有一张脸的乡野村夫?”   柳非卿心下一跳,五皇子果然查了清欢的身世。好在她与琅邪早早说了这件事情,将清欢的背景安排妥当。   “你为什么不说话?本宫可以不让你休夫,但你要时时谨记。”五皇子以为柳非卿的不语是因为承认那夫郎只有一张脸可以看。“我知道你现在有能耐,攀上了宫里的高枝。但你也要知道,宫里的那群人,吃人不吐骨头,这时对你好,只是因为你还有若是不然……”   “再说,你可知道我那二姐可对你的夫郎不一般,你若是与我……我自然替你保下他。”   五皇子见侍从提醒,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他也该回席上去。“阿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且好好想想,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说着脸上绯红,身为男子说出这种羞人的话,纵然是他,也觉得分外不好意思。   五皇子正正衣冠,挥手让人送柳非卿回去。   却不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柳非卿心里一片怒意,皇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 ☆、第五十一章 ?  柳非卿回到席位上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上新出炉的菜肴,一朵朵精致的花朵在白陶瓷的盘面上绽放,三种不同部位的肉层层叠叠。清欢正低着头吃得高兴。似乎对发生的事情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非卿在位子上坐下,清欢把筷子上的肉喂进她的嘴里,鲜美多汁,不愧是皇子府的厨子。   陈开看着清欢如此淡定的模样,心底打了个寒战。她原本以为柳非卿娶的这个夫郎除了模样无双,其余的不过是普通男人,今晚才晓得,这哪是一个普通男人。简直就是凶残万分。   柳非卿离席不久,就有小侍打着她的名头请清欢到院子里。“在路上偶遇柳大夫,她托奴婢请郎君到花园。说是花园里的花开正好,请郎君去看看。”见清欢不相信,便从衣袖里取出一块玉佩,正是柳非卿常带的那一块。   清欢自然是相信,擦擦嘴巴就跟着小侍离开宴席。正好宴席过半,皇子带走了小儿,歌舞渐弱,席间开始活络起来,各家小姐四处走动交谈。   陈开应下柳非卿的嘱咐自然是小心又小心。虽然让清欢跟着小侍离开,自己在与旁人交谈之后,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   偌大的皇子府,陈开不熟悉,小侍领着人离开宴席。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一群手捧汤水的侍从,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领头的人与清欢擦肩而过,身后跟的人却是脚一歪手一滑,将汤水带着托盘就要往清欢身上倒去。   陈开眉一凛,心下暗道好拙劣的一招。还在想着是这样任其发展,还是上前解救。就见清欢脚步一错,袖子在空中微微扬起,衣袂翩翩,与那飞溅的汤水擦身而过。那连汤带碗都砸在了领路的小侍身上。十分不可思议地将小侍从头淋到脚。而滴水不沾身的清欢还有心情琢磨自己的姿态是不是足够优美。   “哎呀,碧莲哥哥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脱手而出的小侍忙忙从怀中掏出手帕,替人擦去汤水。为了坐实这是意外,那汤水可是温度不减,虽然有衣服阻隔还能感受到那股温热。   碧莲心下一恨,他千辛万苦才在皇子面前出头,被委重任。现下被这个人搞砸了。至于怎样,碧莲还不会怀疑是清欢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人干的。   “你的衣服湿了,赶紧去换吧。我去席间等妻主也是一样,今日怕是没有机会看看花园的花了。”   碧莲眼一斜,暗地里狠狠地瞪了坏了自己好事的小侍一眼,现下他也不好动手硬将人带去。咬咬嘴唇,低声道:“这,这可真是……哎,都是奴婢的错,坏了事。还请柳郎君不要怪罪。你,带郎君回席间,这回可不要再出错了。”   “是。”   清欢弯了弯眉眼,“待会一定要好好问问妻主,到底是什么花令妻主这么着迷。”   碧莲牙一咬,这下可编不下去,若是清欢这么一问,不就拆穿了他,但他能如何?只能福福身退下。却没有注意到,清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当然会好好地问问柳非卿,这花朵可真迷人,,可惜有毒。   清欢回到席间,柳非卿还没回来。倒是陈开看了他好几次。害得他以为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武功。“我可没想到一刀的夫郎也是个狠角色。”陈开的喃喃自语落入清欢耳中。   “你去赏花,那花怎么样?”   “自然比不过我的宝贝夫郎。”柳非卿嚼几口将肉咽下。   “哼。当然比不过。”   柳非卿伸手揽住清欢的腰,在腰间的软肉上摩挲几下。余光瞟见主桌上五皇子落座,心中一动,趁着没其他人注意,低头将清欢的红唇一咬。惹来,清欢的娇嗔,以及背后阴冷的目光。   两道。   两道?   柳非卿抬头,另一道目光是在二皇女殿下的方向。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   清欢点点头,手中不停,这五皇子府中做得这一道水晶白菜十分合他的口味,这时不吃更待何时。   这时候倒是在状况外。柳非卿无奈,将筷子伸向男人频频夹的白菜,这道菜真的有那么好吃?至于那些想要算计两人的人?吃饭的时候不要想着这些倒胃口的事情。陈开在一边看得有点为两人着急,一个得罪二皇女,一个得罪五皇子,也不知道谁更严重一点?以及……那道白菜真的那么好吃?   那日之后,柳非卿往宫里跑的次数多了,五六天就跑一次。实话说,神医的徒弟果真是一个很好的掩护。皇上也见了不少次,均是赞赏有加。要不是柳非卿言明自己在医术上只会皮毛,又是身份敏感的柳家人。怕是皇上都动了想要将人留在越山城的念头。   是的,柳非卿一直在谋划着离开越山城。都城再繁华,也不如两人相遇的乡村的岁月静好。柳非卿本就是因为厌倦了江湖中风风雨雨,才动了在一个乡村里安定的念头。这一年多的奔波起伏,已经与她的安定生活相差甚远。若不是牵扯太多,怕是早就在乡村里练刀喝酒,偶尔看几个病人,赚几分卖酒钱。   她动作频频自然瞒不过皇女皇子这等手段通天的人。可惜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柳非卿已经布置好了。   “你想怎么脱身?”   清欢看着柳非卿一脸淡定地看书。“不可说。”   这几天皇子派人来了好几次,柳非卿都不在家。皇子的耐心估计告罄,若是柳非卿再拒绝一次,就要上门抢人了。抢人自然不怕,院子里哪一个不是好手。等等,清欢皱了皱眉,似乎自己的便宜娘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懂医术。   屋外传来声响,清欢以为皇子殿下终于不耐烦了,脸色严肃的出去。柳非卿成竹在胸,抬头对上一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小云欢正好奇地看着她。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挥舞几下,突然间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   “怎么了?”柳非卿忙放下书本站起身。快走几步来到孩子的身边,看她这个表情要么是饿了,要么就是尿了。伸手掀起小被子,果不其然,尿裤已经微湿。柳非卿伸手点点自己女儿的鼻尖,任命地给她换尿裤。   ? ☆、第五十二章 ?  五皇子殿下终于按捺不住动手的时候,小院子里已经人走楼空。   接到下属传来的消息,五皇子气得手直发抖,尖锐的指甲无意识地掐在怀里的婴儿幼嫩的皮肤上,痛得孩子发出嚎啕大哭。五皇子殿下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怀里的孩子小脸皱得像个皱巴巴的老头子似的。根本看不出半点他的风华。   身边伺候的乳公连忙从五皇子殿下手中抱下孩子,快步去隔壁的屋子哄孩子,好一会儿才停止哭闹。五皇子两手一空,便走到梳妆台前打理妆容,冷静下的声音如寒天冰雪,“去,探探今天有没有招柳大夫进宫。”   “是。”   皇宫里传来消息,宫中今日确实召见了一位大夫,不过不是柳大夫,而是名声鹤立的“不畏鬼神”。五皇子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神医和柳非卿不同,他可以用权势逼迫柳非卿,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从柳家分出去的毫无地位的庶女,柳家也只是一个断尾求生的家族。而神医,那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达官显贵的心头好。   说来神医不想和权贵有什么关系。只是意外救过当时还是皇女的皇上,年轻时心高气傲,和御医一较高下,在达官显贵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离开后,每两三年都会到越山城一趟见见这些“老病人”。不过,能得到神医青眼的也就那么几个。她停留的时间也不出十天,看不看病还要看她的心情。可越是这样,越是有人前仆后继。   神医在越山城这块地方可是如鱼得水,每次来都搜刮了不少奇珍药草。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神医会对越山城、权贵,抱有一定好感的原因吧。   可恶。   这里以往神医来越山城的时间还要早上几个月。偏偏却是在这时候神医就来了。只要神医开口,谁还敢拦下柳非卿不成?派去调查的手下刚刚有些眉目,那清欢绝不是一般人。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柳非卿的后招不是和宫里搭上关系,而是神医。   与此同时,刚刚接到消息的二皇女也皱了皱眉。以五皇弟的手段怎么可能搞不定一个柳非卿?柳家的事情算是她棋差一招,但是最后柳家奉家产,却是让母皇夸奖她有仁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放过让她吃了个闷亏的柳非卿。如若柳非卿从了五皇弟,那么清欢不就……   但随即她又想开,天下之大,什么美人没有,只要在母皇面前好好表现,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子,天下的美人还不是她的。那个时候若还是想要清欢,不如就封他一个侍君如何?   不说两人心思各异,皇宫之中,神医一边为后君把脉,一边嘴下不饶人。一盆一盆地对着二皇女和五皇子泼脏水,还是当着她们父妃的面。听得那父妃狠狠撕扯着手中的手帕,尖锐的指甲将丝绸手帕撕裂,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后君姣好的眉头皱起,染着蔻丹的素手指了指,“弟弟既然身体不适就不必在这里候着了,看着本宫把脉怪没意思的,”后君掩着嘴笑了笑,“这里有柳贵君就够了,你且回去罢。”   “是。”他暗骂自己的不冷静,想到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心下受到欺辱的怒意三分变成了七分。身子一转,衣袂摆成一朵盛开的艳丽的花,转身便离开了后君的宫殿。   在他离开不久,牵挂着后君的帝王下了早朝,忙往这边赶来。   错过皇帝的人并不知道,他错失的不是在见皇上一面的机会。这也是后话了。   皇上对后君肚子的孩子十分关心已是众所周知,小柳大夫上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向后君辞行这件事情让她有点不开心。没想到后君还帮着她说话。下了朝才知道,原来这小柳大夫是把她的师傅请来了。每次日子差不多了,她都要派人三番四次才能让神医早点进越山城。这小柳大夫果真是神医的徒弟不错,这番行事也颇得她的真传。想到这里,皇上不由心情大好。   她可还在记恨上一次神医说她需要好好节制,否则有所亏损。现在她又有一个孩子,身体倍棒,哪有神医说得亏损之状。   神医检查了一番自家徒弟所开的药方,又细细询问了其他,才点点头。柳非卿东西没白学,学以致用,老老实实,没有错处,没有被小夫郎迷得忘了算是不错。在无数次被柳非卿愚钝的资质的打击之下,神医对柳非卿的要求地的不能再低了。就算是她家罗小艾的天赋也比柳非卿的好。明明弟弟的天赋与她不分上下,怎么生得这个女儿半分罗家人的天赋都没有呢?这可真是个谜题。   神医给出的结论自然是皆大欢喜。又说出自己最近会在越山城附近行医,若有急事,快马一匹不出半日就可以到。   至于那两个招惹到柳非卿的皇女皇子,神医忆起柳非卿说的话……   “我看是女孩。妻夫二人伉俪情深,又有父家相助,若是平安,有些人的打算恐怕是要落空了。”   神医对这些道道弯弯没什么兴趣,倒是这胎是女孩的可能性极大。没想到,徒儿对着相看男胎女胎天赋倒是不错。后君养得极好,以她的医术保孩子平安出世不成问题。或许以后还要献出些强身健体的法子,让皇上和后君好好培养孩子。   让二皇女和五皇子最为难过的可不是失了男人女人,必然是多年谋划落空。没有了机会,自然什么也没了。   小城镇的客栈里,一家三口挤在狭窄的木床上。   天已经亮了,柳非卿蹑手蹑脚地将架在自己身上的大腿小腿移开,大人小孩的手脚搬回床上。为抱成一团的两人盖好被子,柳非卿这才起身披着衣服下床洗漱。   陈添早早地练完剑,在客栈的大堂吃着豆浆包子。看到只有柳非卿一个人下楼,他挑了挑眉头。   “小云欢半夜起来闹,凌晨才睡着。”柳非卿无奈地说道,但是神色里的甜蜜周围似乎溢出了一圈淡粉色。陈添听了,不由感叹孩子果然是个大麻烦。   吃完早饭又回到房里,小云欢已经滴溜溜着眼睛,看着柳非卿,而旁边着实是累惨了的清欢还在呼呼大睡。   一行人还在赶路,自然不可能放任清欢再睡下去。柳非卿只能叫醒清欢,半扶半抱地伺候迷迷糊糊的人洗漱吃饭,而后把大的小的抱上马车。   马车再一次启程,踏着阳光走向远方。   江湖之远,悠游自在。   【全文完】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